廖成欢看向公孙道裕,勾了勾嘴角,“你没上山之前,大师兄是我最亲近的人……可自从他捡了你,我就失去了最后一个关心我的人……所以我才想,用他的性命换来我救命金丹……是他欠我的……但眼下无象剑让那个鬼脸拿走了……什么都完了……”
公孙道裕神色冷峻地看着廖成欢,双眉紧锁,久不成言。
玄都殿中的气氛仿佛凝结了,只能听到楚攸宁愤懑的哽咽声。良久,寂言道人再度开了口:“道裕……告诉他吧……他应当知道……”
公孙道裕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他缓步走到廖成欢面前,蹲下身子,平视这个与他年纪相仿,却长他一辈的小师叔。他想告诉廖成欢,刚上山的时候,自己没有玩伴,曾经想过和小师叔做朋友。但对方不是欺负他,就是恶语相向,他没有办法,才躲在了师父身后。
“慈悲无象……从来都不是一把剑……”
公孙道裕惊觉自己竟然不忍向他道出真相,不忍向这个杀害了师父仇人,说出如此残酷的事实。
“太乙金丹……也不是一枚丹药……而是灵山剑派众志成城信念的凝聚,它蕴藏了剑派对于‘道’的追求、对正义的执着……这是只有掌门和玄微阁首座才知晓的秘密……”
“你说……什么……?”
廖成欢的双眼因惊讶而逐渐放大,他的双肩抖动,不由自主地摇头。他似是要哭,又好像要笑。他竟然只为了这么虚无缥缈的一句话,亲手葬送了他最为敬爱的大师兄的性命。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并不是他杀死了楚成岳,而是楚成岳选择死在他的手上!
到底是谁,亏欠了谁?
一滴泪从他呆滞的眼角流出,淌过面颊,流过嘴角,低落在满是血迹的衣襟上。
“哈哈哈哈!!”
廖成欢突然暴发出难以遏制的狂笑,那笑声惊心动魄,那笑声锐挫望绝。
血。更多的血从他口中咳出,他的生命伴着夺目的殷红而迅速消逝。
“廖成欢你别再笑了!!”
虽然找到了杀父仇人,虽然得知了一切的原委,楚攸宁没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攸宁面前的是个杀人凶手,更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他短短数十载的人生中,没有一次选择是正确的。他以成欢为名,却将悲愁演绎得淋漓尽致。
“小宁子……你哭什么?”
廖成欢抹去嘴角的血,挣扎着爬起来。“你……我……他……我们都记挂着大师兄,但只有你,是他亲生的骨肉……是他选择要一直陪伴的人……你有个这么好的爹爹,你哭什么?”
逍遥道人拾起自己的长剑,他拄着愚喜剑,一瘸一拐地往玄都殿外挪步。
“廖道长你要去哪里……?!”
绫时慌忙跟上去,却不知是不是应当扶他一把。
“这里太吵了……我还是回藏书阁睡上一觉……那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处……”
他瞥了眼绫时的手臂,勾唇笑道:“阿时,只有我们这种被下了死劫的人,才格外珍惜自己所珍视之物……你若碰到了,就绝对不要放手……”
逍遥道人摆摆手,给玄都殿中的众人留下一个逍遥洒脱的背影,一步一顿地消失在明艳的日光中。唯有地上的血迹,如丹花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