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扬道士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楚攸宁的愚喜剑抵在他面前三寸。绫时则出掌抓住攸宁的手腕,生怕他一不小心没收住,真伤了人家。
“干的不错!阿时小宁子!”
廖成欢乐乐呵呵地走到场地中央,他将小锣往身后一背,还不忘弯下腰嘲讽济扬道士一番。“不是目高于顶么?不是看不起我廖成欢的朋友么?首尝败绩的滋味怎么样?听你师爷我一句劝,这人呐,不能太顺风顺水了!输上几把才能看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廖成欢……你……!”
济扬低吼一声,翻身而起,手握剑柄,怒视着嬉皮笑脸的廖成欢。
“二弟!注意分寸!”
此刻济腾道士已返回台上,及时制止了济扬。他按住弟弟颤抖的手腕,在其耳畔低声道:“收收性子!这可是群英逐鹿!输赢并无大碍!掌门和诸位长老都在紫宸殿前看着呢!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紫宸殿前的诸位道长此刻都聚在寂言道人身边。他们顺着老者微微颤抖的手指看去,见其所指的正是七号高台。台上两个年轻小辈以二打一,击败了公孙掌门的另一位高徒。
“啊……啊……”
寂言道人喉头涌动,发出了古怪的声响。
“大师兄你要说什么?那边可有蹊跷之事?”
玄微三老面面相觑,不知寂言道人因何变得如此激动。公孙道裕也不太明白,但他隐隐有种预感,那个逍遥儿肯定又动了什么歪脑筋。
“那……玄……”
寂言道人混浊的双目中突然发出一道亮光。
“玄天……遁影……!”
“玄天遁影?”
玄微三老闻言连连摆手,“大师兄真是闹笑话了,玄天遁影的剑谱早就被师父销毁,内功心法也没了。那两个娃娃不过十几岁,怎可能习得灵山禁术。”
公孙道裕却有截然不同的想法。联系廖成欢近来的行踪,以及他竟然出现在墨黎谷旧部,公孙掌门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比武场上,廖成欢冷嘲热讽地将济腾济扬数落一番,然后长臂一伸,搭在绫时和楚攸宁的肩头。他乐呵呵地扭过头看向紫宸殿,刚好迎上公孙道裕远远射来的两道目光。那目光裹着隐怒如暗火惊雷,震人心魄,令人胆寒。
廖成欢却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甚至做了个鬼脸。
“走啦走啦,俩人都干得不错!等着打下一场咯!”
前山掌声雷动响彻云霄,惊起一林飞鸟,引吭高歌。把躲在后山林子里的师韵吓了一跳。小娘子一个缩身藏在参天古木之后,竖着耳朵听上片刻,见没有巡逻的才松了口气。
“哎……真是的……”
师韵蹑手蹑脚地在小径间穿行,“要不是摊上这么一桩子烂事儿,我也想去前山看看群英逐鹿的盛况呢……”
韵儿嘟嘟囔囔地,脚下半点没闲着。在山林里兜兜绕绕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通往后山石牢的入口。这条小路藏在林中,树木交握,狭窄阴暗。她反复确认没有动静,才弓腰猫背提气疾行,一口气儿穿过被青苔覆盖的石板路。所谓曲径通幽,自两道山崖间钻出来后,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师韵面前是后山断崖,崖边建一小院,院门上挂有省世庐三字。推门而入,被大火焚烧过的断壁残垣赫然映入眼帘。只是十几年过去,在这些坍塌的房屋之上,又长出一层郁郁葱葱,竟成了枯木逢春之景。
韵儿小心避着杂枝断木,走到院中小屋的后面,便见一天然石穴。石穴大如一开间,入口处被封了铁栅栏。兴许是由于被大火焚烧过,铁栅栏已焦黑生锈,轻轻一拨,便一分为二。
师韵长于医药世家,知道这等险地不可乱闯。她重新系好面纱,戴上手套,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没想到这里面还挺大的……”
恰好白日当头,石牢里有足够的光线可以让师韵四下观望。岁月与烈火在这里留下了惨烈的痕迹。墙壁上斑驳的焦黑如夜空中无声的呐喊,不知记录了谁的过往。角落里放置着枷锁的残片,静静躺在一片灰烬之中,仿佛是苦难的见证者。尽管大火早已熄灭,这地方仍旧充满了压抑和不安,令人喘不过气。
师韵虽未曾见过楚成岳,但观楚攸宁的言行,她对这位灵山前掌门的秉性能窥得一二。而许道然的回忆则勾勒出此人心怀大义,舍身成仁的形象。望着面前满目疮痍的残酷无情,想着楚成岳便在此地烈火焚身挣扎赴死,韵儿不由得生出怜悯之情。
“文懿说楚掌门可能在这里藏了什么……”
韵儿在石牢里缓步前行,手指轻轻拂过每一寸墙壁。在一处无异于其他地方的角落,她目光一凝,注意到了几块松动的石块。师韵赶忙蹲下身,检查推敲一番后,她翼翼地移开了这些石块,露出了后面的一个小洞。韵儿找了根棍子掏了一掏,竟然挖出一个被岁月遗忘的小铁箱。
铁箱因岁月侵蚀而锈迹斑斑,但仍然牢固地守护着它的秘密。师韵取出金扇斩断铜锁,发现铁箱里是几张残缺不全的手稿。纸张已经泛黄,边缘破损,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
“这是楚掌门的字迹么……”
师韵将手稿取出,尝试辨认上面的内容。
“……逐鹿之际,吾图引剑门相斗之术,旨在砺技砥德……玄微固守旧观,弗能识时务之变……私下联络……以灵山无象为饵……秘密推行……”
尽管手稿断断续续,内容零散,但师韵勉强拼凑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这些字句间隐约透露出的,似乎是楚成岳精心策划却未能付诸实行的计划。韵儿觉得要解开谜题还是得靠蒋文懿才行,故而迅速将手稿放回铁箱,准备离开石牢。
就在师韵刚要探身出去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韵儿慌忙一个闪身躲回石牢的阴影,然后通过铁栅栏的间隙向外窥视。
林间传来沙沙声,有数道身影忽起忽落。
韵儿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自离开杭州后,他们一路颠簸经历艰难险阻无数,生死一线的时刻也遇过几次。可师韵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感觉身周被煞气环绕,石牢中的水雾都要凝结成冰。这可是盛夏时节的午后,头顶骄阳似火,这摄人心魄的寒意究竟从何而来??
面具?
师韵终于看清,那些在林子里忽隐忽现的,有约莫十来个人,虽然兵器各异,但他们个个头戴鬼面。长牙虬髯,甚是骇人。
“他们……好像要去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