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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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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牢。

何氏的寒牢是一座凿穿山腹建成的囚笼,四壁皆用寒石铸造,墙角垂挂着寒□□成的锁链,末端没入寒壁深处,限制着苏筝的行动。

苏筝前世天天在电视剧中见到的场景如今变成了现实,以前隔着一层屏幕,她对寒牢有多寒无感,自个儿住进去后,老实了。

何氏绣娘在她腕上留下的道道血痕在严寒下已经冻住,她衣服上染着大片血迹,看着吓人,实际上还好。

何钰将她的佩剑、留音匣以及乾坤袋收走,又刻意把她安排在寒牢,就是想借着寒气压制她的灵力。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没有人前来审问,也见不到任何看守的修士下到寒牢。何钰很聪明,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她丢在寒牢关着,不做干预,能保证不生事端。

——当然这只是何钰的盘算。

苏筝每逢半夜,悄无声息地进入寒牢外守狱者的梦境,把寒牢地形和近日修仙界的风云变故一一探明。

张氏府邸藏匿的即将被丢进炉灶的婴孩成了最好的罪证,张氏毫无意外的被众仙门打压、追责,张劾被何氏捉回后连同其余子弟一齐交由闵氏处理,不日就要受审。汶陵张氏纵横百年,落寞竟仅需几月。

他家倒台还不算完,这把火烧到了一系列与他家有交际所有大小家族与门派。

其中,青云阁赫然在列。

何氏的抹黑并不能完全咬死青云阁勾结张氏,是何英主动站出来,点破了苏筝、尚瑶等人的狐族身份。

与青鸟一起操持青云阁的这些年,不止是苏筝,连慕真和司悦都没有再隐瞒自己的来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从不对外宣扬。

没想到栽在何英手上。

有了证人,好事者全将目光瞄准了青云阁,揪着苏筝等人的族群、青鸟的身份不放,甚至将青云阁最初受到的那些恶毒的构陷重新翻出来讲。青云阁宗门阵地前聚集了一群要求青云阁认罪、让出宗门立即解散的修士。

苏筝明白,南青山在青云阁出现前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城镇村落稀疏、山贼肆虐、妖兽袭人,在这里立派又会受到张氏辖制。如今南青山在青云阁和丹心堂合作下,情况较从前好上许多,张氏覆灭后,那些人理所应当地瞅准了这块肥地。

守狱者毕竟也是从旁人只言片语中听说的消息,苏筝对青鸟和尚瑶等人的现状并不清楚,也告诫自己不可着急。

受人诬陷,第一步永远不是自证。

为今之计,快些从寒牢出去,找到何采文才是正道,从这个方面来讲,苏筝很幸运,因为,寒牢就在何氏后山。

商讨张氏罪行,何氏只指责他们丧尽天良炼化婴孩躯体,没有透露其余的东西。加之在守狱者梦中,苏筝看到别山禁地重新分配了修士巡视,她便明白,何采文一定已经回到何氏。

苏筝看着禁锢着自己双手的锁链,她试过很多回了,以她现存的灵力无法震碎,化成狐形也无济于事,这锁链会跟着改变松紧。

但是锁链与寒壁的连接处,没有那么稳固,那处在苏筝坚持不懈的用双手开凿下,被磨出了一道浅痕。半月来,日复一日,染着血的灵气如细流般渗入石缝,将冰冷的岩层蚀出蛛网般的裂痕。

苏筝再一次攥紧锁链,双手握成拳头,将蓄积的所有灵力灌入寒壁——

“咔嚓。”

一声极轻的脆响,在寂静的寒牢里却如惊雷炸开。

锁链与石壁的嵌合处终于崩裂,碎石滚落,锁环在拉扯下扭曲变形,豁口处迸溅出几星刺目的火花。

苏筝的掌心早已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锁链蜿蜒而下,受到锁链寒气的影响,瞬时凝固。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还好青鸟不在这。

锁链坠地,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整座寒牢微微一颤。她缓缓直起身,染血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忍过那阵钻心的疼痛。

锁链既断,这寒牢再也关不住她。

寒牢深嵌山腹,厚重的岩壁将锁链崩裂的闷响尽数吞没,外头的守卫依旧抱剑而立,浑然不觉牢内已生变故。

苏筝没有立刻动身,歇了半响,稍后,她周身灵力流转,身形渐缩。

狐影自黑暗中浮现,苏筝拖着锁链,贴着寒壁潜行。她身体再怎么轻盈,拉着这厚重的锁链行走,不可避免地发出尖锐的拖拽声。苏筝只好更加小心,一点一点地挪动。她利用入梦决弄清了守卫换班的大致时辰,耐心等待着无人的时机。

直到月光泻地之时,山间才有狐影自石缝间穿出,苏筝纵身一跃,消失在山道尽头。

山风呜咽,苏筝伏于岩隙之间,已整整一日夜。寒露浸透毛发,她却纹丝不动,连呼吸都融进风声里。

禁地守卫森严,甲士林立,个个严阵以待。苏筝静默不动,直至远处传来换班的铜锣声,恰在此时,山雾翻涌,遮蔽四方。趁着山雾漫卷时,苏筝如一道流烟,趁隙打开阵法,掠入禁地。

进入别山地界,苏筝仍维持着妖形,纤长的狐耳微微颤动,捕捉着四周所有的风吹草动。她不敢贸然化回人形,生怕惊动山中可能潜藏的人,闪身钻入洞穴。

幽暗的洞窟内,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陈旧的血腥气,令人脊背发寒。直至确认周遭确实无人,苏筝才褪去狐形,恢复人身。青丝垂落肩头,满身血污,拖着两条铁链,苏筝无瑕顾忌自己,一步步向墓室深处走去。

张氏夺走何采文时炸毁了半座山,乱石崩塌,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而如今,碎石早已被清理一空。阴冷的石室内没有光照,苏筝燃起狐火,映出草堆上那道蜷缩的身影——何采文。

她的手腕被粗重的锁链禁锢,苍白如纸的肌肤上布满淤痕,紧闭着眼睛,脸上毫无活人的气色。苏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任心中的想象如何惨烈,真正见面时,她仍是瞳孔骤缩。

苏筝疾步上前,本就负伤指尖触到冰冷的锁链时不由一颤。这玄铁链上刻满禁制符文,与她先前震碎的那副截然不同。她试着催动灵力,却见锁链上的符文亮起猩红光芒,反将她的灵力狠狠弹了回来。

苏筝压下喉间翻涌的血气,扶住何采文瘦削的肩头,唤道:“何小姐?”

掌心触及的骨头硌得生疼,曾经明艳如芍药的女子,如今像片枯叶。唤了足有半盏茶时间,何采文眼睫终于颤动起来。

何采文眉头紧蹙,双眼睁开时,苏筝险些惊退半步,何采文眼白爬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一片浑浊的戾气,毫无清明之色。

她嘶哑着声音,猛然暴起,锁链哗啦作响,枯瘦的手指如爪般朝苏筝咽喉抓去!

何采突然暴起发难,苏筝只好出手抓住何采文的手。她力道极大,苏筝身体正虚弱,居然拽不过她,反被她握住手腕,苏筝只觉腕骨剧痛,何采文扑过来,腐烂稻草混着血腥气的吐息喷在苏筝脸上,她竟从这具枯槁身躯里感受到惊人的蛮力,好一番挣扎才扯回手向后退。

何采文手上的锁链束缚了她的动作,她向苏筝奔了没几步,锁链骤然绷直!何采文被拽得重重跌回草堆上,挣扎几下,耗尽气力,栽倒在草堆里。

苏筝胸口起伏,后背被冷汗浸透,还未从这场突变中反应过来。墓室燃起的狐火暗了暗,苏筝知道这是她连夜奔波,灵力耗费燃尽的表现。

要带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挣断锁链,闯出层层禁制,简直比徒手摘星还难。

苏筝滑坐在地,四肢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她咬紧牙关强撑意识,知道不能昏在这里。锁链拖曳的声响在死寂的洞穴里格外刺耳,她挪到洞外,勉强化作狐形跃上枝头,窝在树上那一刻,她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周身疲惫竟一扫而空。苏筝惊坐而起,发现自己身着素白中衣,连手部伤痕都消失无踪。四周云雾缭绕,远处湖泊清澈,分明是南青山内山的景致。

云雾尽头,有一紫衣人翘首以盼。

是紫漪!

那这里一定是梦境了。紫漪居然也会这种类似入梦决的法术,难怪上次她能那么得心应手的编织梦境。

紫漪自雾中疾步而来,衣袂翻飞,她紧蹙着眉头,焦急道:“我在剑中感知青鸟情绪剧烈动荡,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言两语交代完近况,紫漪紧蹙着眉头:“何氏当真猖狂至此……”忽又神色一黯,“我试过入青鸟的梦,可她……”

“她怎么了?”

“她整整十三日未曾合眼,我不好拉她入梦。”

什么?!

这可是小半个月啊?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必须赶快回去,青鸟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苏筝思绪凌乱,但仍旧精准捕捉到了不对:青鸟不愿睡觉,紫漪找不了她,苏筝前些时候被隔绝在寒牢,那里与外界严格封闭,紫漪不能拉她入梦,那为什么不去找尚瑶?

不是她不相信紫漪,人在梦中本就戒备不严,要是眼前这个紫漪只是伪装出来套她话的怎么办?

把心中怀疑问出,却见紫漪苦笑道:“我被困于剑中,只可与剑主互通心意。”

“那我为何……”

紫漪道:“我想,是青鸟姑娘,让子漪剑认你为主了。”

梦境中的山风骤然静止。

苏筝耳畔嗡嗡作响,不可置信道:“认我?为什么?”

将自己的灵剑认别人为主?这是对那人极度信任,同时那人对原剑主的意义极为不一般的情况下才会有的举动!

青鸟对她不一般,她知道,但她不知道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紫漪是过来人,看她这幅样子,拍拍她的手臂,道:“回去之后,好好同她说开罢。”

苏筝喉头发紧,胡乱点头应下,转念想起了她现在是个什么窘迫的处境,忙把何采文神志不清的事告诉紫漪。

紫漪听了,眉间染上愁色,可她也想不出如何脱困,只得小声自语:“若是我能见她一面……”

“对啊!”

苏筝眼中迸出亮光,人几乎是跳起来,“让你去见她一面不就成了?!”

苏筝向紫漪解释道:“我所修入梦诀可进附近之人梦境,我进入何采文的梦,你再将我们拉进此处——”

这法子颇为大胆,但的确可以一试。紫漪脑子拐过来了弯,有些激动道:“好!”

苏筝从梦中醒来,已到后半夜,她休息得还不错,此处灵气又足,功力恢复了一半。苏筝马不停蹄地赶回墓室,找了个隐匿的拐角,团成一团睡了。

何采文的梦境是苏筝从未见过的混沌,血月当空,天地倒悬,四周有不知何人狰狞的笑脸,有锁链碰撞的声响,更有无数扭曲变形的人影在疯狂的蠕动。

何采文捂着脑袋嘶吼,手中幻化出的长剑胡乱劈砍,却斩不断这些如影随形的梦魇。

原来她不清醒时一直在做这样的梦!

苏筝无视迎面扑来的腥风,一把扣住她持剑的手腕,拉过何采文。

她们俩没见过面,何采文只把她当作陌生人,猛地推开苏筝,手中长剑突然调转方向,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劈苏筝面门——

苏筝急退,剑锋擦着鼻尖划过。她不能还手,这是何采文的梦境,她濒临崩溃,任何程度的攻击都可能让她的神魂彻底被击垮。

“紫漪——”苏筝只好仰天大吼。

好在紫漪足够给力,刹那间,苏筝感觉无形中有人将她俩一拽,拽离了那血色的梦境,回到澄澈的天空下。

紫漪一见面,就扑上来,将呆立的女子紧紧搂住,流着泪失态地喊道:“采文!是我啊……是我……”

何采文沾血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不敢回抱。直到紫漪身上熟悉的冷香钻入鼻尖,她才如梦初醒般道:“紫……漪?”

紫漪捧起她枯瘦的脸庞,用力点头:“嗯!”

何采文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指尖触碰紫漪的面颊,从眉骨描摹到下颌:“你来梦里找我了?你终于来了?以前……你从没有过,我以为……你还在怨我当年。”

“我怎么可能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紫漪茫然地摇头,抓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当年若不是你拼死相护,我早就不在了。”

两个身影在云海中相拥,百年光阴凝成衣襟上斑驳的泪痕。

还好,梦里有的是时间让她们相会。

何采文听完紫漪的话,不敢相信道:“所以,你其实已经……已经不在了?”声音碎在风里。

紫漪有哀婉,有痛惜:“嗯。”

“不过别担心。”紫漪道,“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我总有一天会回到修仙界。”

“好。”何采文连连点头,用力抓住她的衣袖,像是怕紫漪觉得自己不够坚定,她重复着道:“好,我等你。”

她终于忍不住,再次与紫漪相拥。

很不巧,二人的余光都瞥见不远处的苏筝。

苏筝对云海中的仙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严肃地数着它们有几片羽毛,一点都不敢往她们这边看。

紫漪:“……”

何采文:“……”

紫漪整理衣裙,何采文轻咳一声,朝苏筝郑重行礼,道:“多谢相救。这百年来我时疯时醒,若有冒犯之处……”

苏筝连忙摆手:“小伤小伤!比起这个——”

话未说完,整个梦境突然剧烈震荡。苏筝脸色不好看:“有人在动你的肉身!”

苏筝神识从梦中脱出,洞穴外有天光透过。墓室中,数名身着劲装的修士闯入,腰间令牌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苏筝睡前躲进了墓室深处的阴影里,不走进发现不了,何采文阖上双眼,装作昏睡不醒的模样,缩在草堆里。

为首之人扫视着洞内,最终停在何采文身上。

“这疯妇睡着了倒挺老实。”他冷哼一声,上前几步,俯身查看锁链。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何采文睁开双眼!

“你——”

为首修士的惊呼还未出口,何采文一记手刀重重劈在他后颈。这人倒地后,其余人怪叫着抽出佩剑,却踌躇着不敢出手,退至何采文够不到的地方。

他们受制于命令不敢伤何采文,给了何采文可乘之机,她被锁链困住不好用剑,拾起倒下修士的佩剑,喊道:“苏姑娘!”

苏筝应声从暗处跃出,化回人形,何采文将剑抛给她,苏筝反手一抄,握住飞旋而来的剑。

那群修士见禁地还有外人,纷纷持剑迎击。洞穴中不好出手,苏筝也怕伤到何采文,旋身跃起,引着那些人去了洞穴外。

苏筝白鹤掠空般倒翻出洞穴,到了外头,她手持长剑在晨光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一人迎战全部修士。

有人朝她抛出骨钉,苏筝提剑格挡,“叮咚”之声不断,所有骨钉被尽数击飞!做完这些,苏筝顺手将剑柄往后一捅,重重捣在后方袭击者的腰腹,趁其弯腰忍痛之际,剑锋已架上他的脖颈,干脆利落地一划——

他倒下后,一道寒光破空而来,有偷袭者持剑刺向苏筝头部,苏筝将长剑一抛,后仰闪避,拧腰的瞬间,她左手接住坠落的长剑,右手使力,将锁着她手腕的锁链当成鞭子一样抽在偷袭者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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