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印象清晰至今,当时打开家门,家里像是有一层雾,白茫茫的像盖上了薄纱,走近到卧室,有呛鼻的烟味,他刚想教训姜可宁,不要命了抽这么多烟。
一打开门,他看见姜可宁面色有点红,眉头锁着半躺在地上,旁边是一大盆正在燃烧的木炭。
宋枝年放下手里提着的一大袋火锅食材,把姜可宁从地上捞起来,抱着就往医院跑。
好在当时的姜可宁经验不够,也没有后来那么决绝残忍,木炭的量不够,房间门也没有关紧,还有宋枝年一开完会就急着回家给她煮火锅,几方面的因素害得她第一次自杀就失败了。
姜可宁醒来的时候戴着高压氧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宋枝年也不跟她说话,抿着唇看她眼睛,想看这小白眼狼能说出什么屁话。她戴着面罩不方便开口,宋枝年就观察她的表情,他能看出姜可宁心虚了,她知道自己惹他生气了,眼睫毛扑闪扑闪,频繁地眨眼并不能隐藏她残忍至极的内心。
宋枝年就静静地看着她,姜可宁长得很漂亮,小脸圆眼睛,齐肩的锁骨发衬得她年纪很小,最近几年瘦了一些,又多一些清冷感,宋枝年曾经听过得抑郁症的人眼睛会没有光,但姜可宁不会,就连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都那么亮,像一汪清澈的湖水。
这样明媚的人,是怎么做出那么不可爱的事的。
正当宋枝年想着要放什么狠话告诉她,要是再有下次,他就真不理她了。姜可宁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抠了抠宋枝年的手心,嘴角弯了弯,眼睛也弯成一轮月牙。
她这个表情很有迷惑性,就像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碗那样无足轻重,又像在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对不起呀,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宋枝年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真的生气又能如何?不会有什么改变,他也还是会揣着一颗战战兢兢的心护着她,渴求她不要那么无情地离开。
宋枝年看见姜可宁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听清,他低着头凑近一些。
“想吃你煮的火锅了。”姜可宁轻轻地说。
4.
可这一次,姜可宁没能再没心没肺地笑着抠他的手心让他不要生气,没能说出想吃什么让他心软。
宋枝年只能把她冷掉的手握得有些温度,他很想问一句:“宝宝,疼不疼啊?”
最终也没能说出口,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戒指盒,打开拿出出差路过专卖店挑到的戒指给姜可宁戴上。
宋枝年是不信命运的人,他觉得不应该这样,如果他再早一天回来,如果他求完婚再去出差,这枚戒指会不会成为姜可宁的牵挂,让她不要那么快就告别这个世界。
但宋枝年很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连宋枝年都可以不要,一枚戒指又算得了什么?
姜可宁的爸妈在很早的时候就车祸去世,舅舅舅妈对她很差,因为半年没有上班,姜可宁跟以前的同事也断了联系,她性格很安静,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生病严重的时候,除了宋枝年,似乎跟这个世界一点关联都没有了。
宋枝年是她小小世界里唯一一盏散发微光的顶灯,只可惜这盏顶灯的光没能把她从万丈深渊捞出来。
宋枝年好像总是比姜可宁慢一步,慢一步认识她,没能在最敏感的年纪挽救她的精神世界;慢一步喜欢上她,让她经历了将近四年暗恋的患得患失;慢一步知道她得病了,让她无端地受到指责;慢一步回家,没能把她救回来,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
从医院出来后,宋枝年打了出租车回家,以前总没发现医院到家里还挺远的,路上会经过很多地方。
有姜可宁喜欢的糖水铺,她挺爱吃甜的,喜欢糖水上面放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会因为太冰往糖水碗里傻乎乎地吹气;有姜可宁经常去的一家帽子店,她偶尔喜欢戴帽子,鸭舌帽渔夫帽之类的,家里有很多,她也会给宋枝年买,当成情侣款。
临近家里的时候,宋枝年提前下了车,到花店里买了一束白桔梗,是姜可宁喜欢的花。
穿堂风在屋子里扫荡了一整晚,一月份的天气冷到了极致,呼啸的风似乎要把姜可宁最后的气息都从这个家里刮走。
宋枝年把白桔梗放下,找了一个花瓶插起来,他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突然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他不久前给姜可宁买的一只小兔子在啃白菜帮子。
真是的。姜可宁自己连饭都不吃,却还能记得给一只兔子喂新鲜的食物。
兔子不能共情,兔子只会知道白菜叶子很好吃,却不知道给它喂食的人花费了多少精力才提起一些精神。
宋枝年现在谁都想埋怨,他自嘲地笑了笑,戳了戳小兔子的耳朵,“你也太没用了吧,连妈妈都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