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华年的好奇心一下就没了,他现在感觉自己有点像在受审。
“这事......”他两手攥在一起搓了搓,“你应该去问你哥啊。”
“十一过后我就没再见他了,而且他不喜欢跟我讲他的事。”曲文星用手指抠抠自己的裤子。
那上面有一滴墨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冯华年比较好奇这个。
“陈喜悦给我说的。”
“陈喜悦又是怎么知道的?”冯华年的声音都大了两个度。
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知道?
“因为......她好像喜欢我哥。”
冯华年断线了,这群人怎么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时候搞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我们在阅览室的时候她告诉我,我哥说他有对象了,陈喜悦还在猜,是不是那天比赛最后过去的女生,是她吗?”
冯华年反应过来,发现曲文星在观察他,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我不知道,你哥没跟我说过,”冯华年又拿出了他的演技,“然后呢,继续讲。”
“所以我也猜,是不是陈喜悦和我哥告白,我哥才说这话的,不然没理由啊,他们又不熟。”
对此冯华年也同意。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了,她就没再提过我哥了,”曲文星说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有个叫张扬的好像在追她,我见他在公园门口等她。”
冯华年太阳穴突突直跳,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冯华年一开门,一条狗从门口冲出来直接撞在他身上。
拖把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狗崽了,这一撞把冯华年又撞出去了几步。
冯华年拎起它回屋,石头正在厨房做饭。
“它该洗澡了,饭还得等,你先去给它洗澡吧。”石头剥着葱说。
冯华年让拖把在卫生间待着,洗洗手走进厨房:“它的事等会儿再说,你的事先说清楚。”
“我?我怎么了?”石头举着葱开始想他最近又干了什么坏事,“什么都没有啊,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陈喜悦喜欢你?”冯华年直接问道。
石头没有很意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剥葱:“可能有一点吧。”
“可能?”
“她没说,我只是感觉,”石头把葱放在水下冲了冲,“我也跟她说了,我有对象,那之后她就没找过我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冯华年最疑惑的问题。
“她不想让你知道。”
“那你就不说啊!”
石头感觉冯华年好像在生气,他把葱放在案板上,擦了擦手:“你知道了肯定要去找她谈话,她也会尴尬吧,我在她面前还是你表弟,而且,人家自己都没有明说,搞错了不就更尴尬。”
“好,那这个先不说,”冯华年在没有想清楚怎么处理之前姑且算这个理由通过,接着问,“张扬在追她这事你知道吗?”
石头点了下头。
“她也不想让我知道,你也就不说。”
石头又点了下头。
冯华年只想抄起擀面杖锤他。
石头转过去开始把葱切成薄薄的葱花:“我也说了好几次让她遇到麻烦就去找你,她也说了好几次不让我告诉你。”
“那你给我个意见,这事我该不该管?”冯华年抱着胳膊,一点都不像在讨教,更像在训人。
“反正我上高中的时候是不喜欢老师管那么多,”石头喃喃说,“她真的撑不住就会去找你了,她说她自己能处理,你就看她怎么处理,出问题了再插手呗。”
“出问题就晚了。”冯华年咄咄道。
“我看那个女生主意挺大的,一般当学生的在这种问题上也不愿跟老师讲实话,你说严重了,她说不定还要躲着你。”
冯华年恍然,他怕陈喜悦的成绩被影响,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果你是我的学生,你希望我怎么跟你谈?”他又问。
“想不来,我不喜欢跟老师谈话,”石头想了想又说,“首先你别把这当成个很严重的问题,这样你谈话的时候就不会那么严肃,她就不会被吓到了。”
厨房里菜刀和案板间哐哐作响,热水壶里的水也快要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冯华年没再说话,他在自己思考,石头看冯华年不说话,他就继续做饭。
过了会儿冯华年转身走了,石头才又叫了一声:“你去哪啊?”
“去给拖把洗澡。”
他换好衣服,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停住了,他就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问对面厨房里的石头:“你有没有觉得我管得太多?”
“你只是对喜欢的学生太紧张了。”石头系着个红色围裙走过来。
上学期的曲文星是这样,这学期的陈喜悦也是这样,冯华年知道,班里七十号人,他不可能完全平等地把心思分配到每个人身上,但起码愿意好好学习的,他就想把障碍给他们清除掉。
他读高中的时候见惯了冯万盛那种对自己学生除了学习一概不管的做法,那时候冯万盛的班有一个女生,高三突然被一个男生追,短短一个学期就从班里前几名掉到了三十几名,在重点班里往下掉容易,往上爬难得像登天,然而从头到尾冯万盛没有问过一句。
本来重本的苗子二模的时候刚刚过一本线,冯华年虽然和她不在一个班,但这件事在几个班里传开了,他的班主任甚至还把她拎出来当典型。
他问过他爸为什么不管管,冯万盛只是说:“她动了这个心思就管不住了,有个典型警告一下其他学生也好。”
他不喜欢冯万盛冷漠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女生后来经常哭,但哭也无济于事,于是在她被老师当做典型的同时又被附加了一条‘世上没有后悔药’,传到家长耳朵里就又变成了‘敢谈恋爱下场就是她那样’。
就好像一场理所应当的盛大霸凌。
“那你当老师就是为了向你爸证明自己?”
冯华年琢么着石头的话,最后摇了摇头:“我当老师是因为我没梦想,在必须要当老师的前提下,我不想做个像他那样的老师。”
“你现在做得就很好啊,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当你的学生,我也会喜欢你。”石头说。
冯华年往后咧了下下巴:“你是哪种喜欢?”
石头冲他撅起嘴,啵了一声。
“滚!”
这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