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之隔,两心相离。
“若是无事,今后不必过来了,我会寻新的马夫。你身体不好,及时就医要紧。”
她将帕子攥得很紧,话里却不敢透出半分波动来。她怕他那么了解自己,听出她心里如今有多煎熬。
风雪愈加大了,却未撼动那帘半分。
时间忽在此刻遁于无形,似是良久之后,又或许只在一息之间。
之后余蕊再回忆时,只记起那句:“阿蕊,我想娶你。”少时心动莫如此时。
下一刻,帘幕被骤然掀起,未等她分辨清祁安然眼中的情绪,他已倒在她脚边,昏厥过去。
吓得她赶忙起身越过他,迎着风雪驾马车疾驰到医馆门口,高声唤人过来。
直至他被送进医馆,余蕊才泄下气来,松了缰绳,惊觉手上一阵刺痛,原是握绳时太用力,勒进了手心。
待她处理好伤口,去看人时,祁安然已经醒了。
四目相对,纵有千言万语亦归于无声。
满堂药味中,只有大夫的病情描述与叮嘱。
在大夫口中,祁安然只是体弱体虚所致的昏迷,一站一坐的两人却都知道,是他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可中了这连这城中大夫都查不出的毒,他还能苟活几日?
余蕊想起了越流锦口中医术超绝的秋槐,或许该寻她试试?
门扉轻合声响起,大夫已然离开了。
房内气息似已凝滞,令她心烦意乱。
“你……”“你……”
两字交叠,说话之人都噤了声。
祁安然试探地牵上她的手,见她未曾挣脱,引她坐至床边,轻声道:“伤口疼吗?怪我偏偏那时昏迷了,你可有吓到?”
“没事,”余蕊垂眸眨了下眼,隐去眸中清泪,偏头躲开他的注视,“你早些去看病吧,我听闻溪林镇上秋槐小姐的医术了得,你可去一试。”
她倏然抽回手,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转身要走,祁安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想留住她,又不敢太用力,怕她伤到。
“阿蕊,我错了。我不奢求你能原谅,但请你不要赶我走,允我留下可好?做你的马夫,我心甘情愿。”
余蕊心中升起些不满来,他怎的就是不肯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留下,要我整日担心手下的人晕倒不成?”
她侧身移开他的手,却不敢看他,怕自己心软改口,又怕他再说什么挽留的话,快步走向门口。
祁安然忽然道:“阿蕊,我手里有你需要的店铺,就在燕然隔壁。”
那家书肆?确实是个好位置。
余蕊停住了,回身问道:“你要多少钱?”
看着她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祁安然有些无奈,又忍不住为谈生意时的她的另一番模样所吸引。
心神动摇不过一瞬,他摇头道:“和我签订契约,你陪我去看病,病好后我将铺子赠予你。”
顿了顿,又道:“若是未医好,待我去后这铺子依然归你。且签订契约之日起,你即可对铺子做任意改动,我不会插手。”
“阿蕊以为如何?”明明前一刻还在说那些条条款款,后一刻便温情脉脉。
惹得余蕊不由晃神,待稳下心来,确认没有,这才开口应下,“好,但我要三日后启程。”
算算时间,这时她应该处理好了大多事宜,也不会耽搁他治病。
祁安然自然不会反对,余蕊便开门道:“我去找纸笔来。”
待两人都落笔签上自己的名姓后,祁安然不好再拦着余蕊,只得目送她离开,珍而重之地收起了契约。
出了医馆,酒楼的一个小二正在车上候着,瞧见她来,赶忙跳下来招手道:“东家,你可算出来了。”
余蕊点头,入了车厢,问道:“东阳,你怎知我在这儿?”
东阳坐好,憨笑道:“这不是医馆有人找来嘛,说你在那儿,缺个马夫,我们几个寻思了下,就我学过驾车,这不,就派我来了。东家你坐稳些,可别嫌弃我啊。”
“行,你也别贫嘴了,安心驾车吧。”
是祁安然安排的吧?余蕊掀开窗帘,回头看那医馆渐远,良久,才放下帘子,摸出怀中簪子,拿在手上打量许久。
从祁府出去时,她一眼便瞧见了祁安然,竟下意识将头上的簪子藏了起来。
这簪子莹白剔透,是他昔日亲手所刻。分明她往日也戴着,却在得知他就是自己身边的马夫时,收了起来。
如今后知后觉,是怕他看出自己哪怕知道他骗了她,依然旧情未了;更是怕自己再陷入他暗中设下的骗局。
只是情之一字,素来难料。
想到那纸契约,她暗叹一声:罢了,待他病好,便彻底断了残念吧。
但这些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她将离开云安城,新开的铺子该找谁看顾呢?
忆起一个人影来,她心中忽的一动,不若便找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