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郎中有些不是滋味,抛开其他不论,离丫头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曾经习武时脑袋上磕破了皮也不曾哭一声,现在因为这些竟嚎啕大哭起来。
岑郎中先恨恨的骂了侯府一句“不是东西”,但又想到自己做过的事,便悻悻的沉默下来。
等周离平复后,岑郎中才安慰道:“你夫君那箭伤既然已经落疤,当是无妨了,离丫头你不必忧心。”
周离睁着一双肿成桃似的眼睛,问道:“真的?可是祖父他……”
岑郎中掂量了一下要说的话,在嘴里滚了个来回才道:“周老将军中的箭上淬了毒,所以才……”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周离又痛哭了起来,嘴里还断断续续的说着:“夫君他的箭伤、也是有毒的,夫君说、他当时昏睡了十个日夜,随军郎中都没办法,最后、最后是找了西南当地的巫医过来,夫君才醒了过来。”
周离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痛心的问道:“岑叔,西南的毒会不会比西北的毒还要厉害?夫君他、是不是也要、也要……没了?”
彩金已经目瞪口呆,刚刚还在忧心姑娘和离后的清誉,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将军在姑娘的嘴里,已经要……没了?
岑郎中听见周离如此撕心裂肺,把从一见到周离开始就有的心虚抛之脑后,真心的安慰道:“离丫头,贺将军不会因这箭伤丢了性命的,只要当时余毒清理干净了,就不会复发。”
周离“嗯?”了一声:“那祖父当时的余毒没清干净吗?”
岑郎中骤然清醒,抖了抖眼皮,现在说清干净了就无法解释为何会旧疾复发,如果说没清干净,那就是说自己医术不行。
如今京城形势不容乐观,这要是传了出去,三品院判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呢,就得拱手送人。
于是岑郎中连忙道:“周老将军是急火攻心,这才、这才故去。”
周离问到这里已经不用再继续问下去了,凭着岑郎中这些话中的漏洞,祖父被害,定有这位岑郎中的手笔,现在缺的只有证据了。
周离听此,不再撕心裂肺的干嚎,但眼睛辣的还是不停的流着眼泪,道:“我明白了,只要夫君保持心境平和,定能安享晚年。”
岑郎中抽了抽嘴角,周离这丫头自小只对习武感兴趣,于文墨上一窍不通,说出这话也不足为怪。
好在,终于糊弄过去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打探打探贺将军心口的箭伤是不是真如周离说的这般才行。
周离得到了想知道的,将带来的礼物留下后就准备告辞了,用还肿着两只桃一样的眼睛说道:“岑叔,我下次再来看您。”
岑郎中慈祥的笑着说“好”,心下却道,可别再来了,哭的我脑瓜子都不灵光了。
周离和彩金上了回府的马车。
车里安静,只能听到车外轮子滚动的声音。
周离又用袖子擦了擦眼,眼周火辣辣的感觉这才少了些许。
周离将眼睛掀开一条缝,看见了坐在对面神色复杂的彩金。
彩金见周离终于好了些,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和将军不打算和离了吗?”
周离:“怎么这么问?”声音还带着鼻音。
彩金犹豫了一下方道:“姑娘知道将军胸口有箭伤,就是已经和将军坦诚相见了,这般,还如何和离?”
周离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笑问道:“照你这般说法,那些成亲数年连孩子都有了的夫妻,竟不能和离了?”
彩金哑然,嗫嚅了一会儿才道:“姑娘情况不同,姑娘是从一开始就要和离的,自然不能让将军看了去。”
周离语重心长长叹一声道:“说你傻你还真傻,即便我二人什么都没做,和离之后谁又会信?只要成过亲,在世人眼中就是二嫁之人。”
彩金这才想清楚,姑娘说的没错。
彩金想到前两日将军替姑娘出气,又怕姑娘受委屈直接带姑娘回了将军府,好像将军这个人是可以让姑娘托付终生的。
今日姑娘又因将军的陈年旧伤,怕将军也和老侯爷一样,旧伤复发的去了,这才哭成了这般模样。
那么姑娘和将军会不会心里都有了彼此?就不和离了呢?
彩金这般想着,便低声问了出来。
周离直接确定的说了两个字“不会”,而后才解释道:“将军娶我不过是因为贺老将军,将军帮我不过是因为我还占着他夫人的位置,还有……”
周离笑笑:“还有知道了我凄惨的过往吧,哦,是他觉得凄惨。”
彩金将周离的话想了个来回,觉得自己理解了,却反问道:“那姑娘呢?姑娘对将军做的这些,丝毫不觉得感动?”
周离轻轻笑了,感动还是感动的,但感动又不能让对方和自己两情相悦,等他对自己的同情和自己对他的感动双双耗尽,同样是一拍两散的结果。
自然,贺朝会出于责任养自己终老,不过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对自己承担什么责任罢了。
周离没说感动,也没说不感动,只是摇着头叹息道:“我只是有些遗憾,贺将军这张俊脸和那副健朗勃发的身板,以后可能不好遇到了。”
彩金:……原来姑娘现在图的是将军的那张俊脸,还有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