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主仆二人回到将军府时,正临近晌午。
回到京城这两日,贺朝好似也有事要忙一般,白日里吃过早饭就出去了,临到晚饭前才回来,作息和在西北一般无二。
周离不禁庆幸的想,这样刚好方便自己行事。
然而今日,贺朝竟然没出门,正坐在外间的暖榻上看书。
见周离回来才将书放下,满含笑意的正要开口,忽的笑意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变了的脸色。
贺朝从暖榻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周离面前,沉声道:“谁又欺负你了?”
这个“又”字用的玄妙,让周离听的一愣。
贺朝见周离怔愣不答,便直接问跟在后头的彩金:“彩金你说!谁欺负少夫人了?”
彩金抬眼看了看肿着眼泡的自家姑娘,又看了看变了脸色的将军,怎么看怎么觉得二人对彼此有意,遂揣着私心开口道:“姑娘是因为担心将军胸口的箭伤复发,怕将军……”
还待要继续说下去,就被自家姑娘捂住了嘴,一个转身就被推出了门。
彩金尚待反应这是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关门落闩的声音。
彩金:……
周离将彩金推出门外后,这才有些尴尬的转回了身,心虚的向贺朝那里瞟去。
贺朝脸上沉色未减,现在又多了一抹疑色。
见周离顶着两只肿成桃一样的眼睛,又一脸心虚的神色,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
那到底是什么事,竟让她把眼睛都哭肿了?
周离此刻垂眸不语,时不时的向贺朝身上瞄两眼。
贺朝有些郁郁,在这京城里,怎么说自己都是阿离最亲近的人了,阿离遇到麻烦事竟连开口都不开口吗?
然而再次回想彩金未说完的话,好像与自己有关?
贺朝又朝周离走近两步,站在周离面前,高大的身躯将周离整个罩住。
层层的压迫之感向周离袭来,周离在沉默的间隙迅速寻找合适的借口,打算搪塞过去,但还没找到时,贺朝就开了口:“彩金说的何意?我何时胸口有箭伤了?”
周离脑筋急转,还真让她想到了合适的借口,顶着哭肿的两只眼睛笑了笑,道:“不是胸口,是腰腹。”
周离越想越觉得是个好借口,便流畅的编了下去:“你故意挨了我一鞭子那日,我看到了你腰腹上横着一道疤,今日正好取看望岑叔,就顺便问了句。”
周离想着贺朝可能不知道岑叔是谁,便补充道:“岑叔是祖父还在时的随军郎中,祖父去世后,他就被调回了京城。”
贺朝听周离说完,知道了周离口中的岑叔就是二殿下让人盯着的岑五。
贺朝心中惊骇,阿离急着早日和离,自己没答应之后又提到要回京数月,那时自己猜测阿离是有事瞒着自己,要亲自去办。
而自己同意后,也没见阿离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或着急的模样,而在回京后却先去见了岑五,难道周离此次回来,就是奔着岑五来的?
贺朝又想了想,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阿离在京城好像除了岑五,也没其他认识的人,看来阿离回京,就是奔着岑五来的。
贺朝知道周离没说真话,也没拆穿,等她什么时候愿意告诉自己了自己再听,只要保证她没有危险、没被人欺负就好。
想到此处,贺朝略微放下心来,做出一副姑且信了周离说的话的样子。
周离见此,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贺朝却追问道:“我腰腹上的疤怎么了?你去问岑郎中什么?”
周离拿出这期间早就想好的说辞:“你知道的,我祖父是因旧疾复发不及救治才故去的,今日去看望岑叔,说到祖父,也记起了你腰腹有伤,所以才多问了问。”
贺朝心下一震。
即便知道周离说的话半真半假,但也因着这句话而心下触动。
贺朝声音都柔和了起来:“你是担心我也如你祖父一般……”
周离心思微顿,会担心吗?
在岑府时说瞎话可以不眨眼,但此时面对贺朝却让周离不由自主的往深了想。
如果贺朝以后真的会因旧疾丢了性命,虽然不知自己会不会担心,但还是不希望这样。
无论如何,贺朝都会成为像祖父一样,受边关百姓称颂敬仰的大将军,贺朝好好的活着,于百姓而言是件幸事。
想到此,周离便将想法如实的说了出来。
贺朝沉默了一息,道:“那于你而言呢?”
周离微微仰起头,用肿着的两只眼睛望向贺朝,认真的说道:“我和百姓一样的想法,都认为你会成为边关的大英雄。”
贺朝心下叹气,并不想听这样的答案。
贺朝还想问,周离哭成这般,这里面有没有一点点是因为自己,但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用手盖上周离肿着的双眼,无奈的道:“去敷一下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