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说完这席话,便不再多言,镇定的看着这八个人,更确切的说,是看着韩信。
周离早就看出来了,韩信就是这几个人的领头人。
果不其然,韩信站了出来,拱手道:“东家聪慧,我们的来历的确是编的,但请东家相信我们,我们绝非逃兵。”
周离“哦”了一声:“那就是犯事了。”
韩信沉默了片刻,方道:“我们本是京城西大营的骑兵,因得罪了镇国公府的表公子,才被夺了军籍,入了奴籍。”
周离:“你们做了什么得罪了那人?”
韩信又沉默了片刻:“打断了他的双腿,废了他的命根子。”
周离:“……他做了什么?”
韩信:“欺男霸女。”
周离不用问也明白了,能让一个小小的兵士将镇国公府的表公子打成这样,定是这表公子做了天理难容的事。
周离无心打探他人的秘密。
但凭镇国公府的势力,竟没要了他们的性命,仅仅把他们入了奴籍?
周离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
韩信道:“镇国公府的确给刑部施压判我们死刑,但案件移交至大理寺时,被大理寺改判了流放之刑,镇国公府闹了几次无果就接受了……”
就接受了……
镇国公府不是接受了,而是看继续闹下去也不会更改,既然被判流放,流放之地路途遥远且环境艰险,在途中直接病故或遇匪徒的人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镇国公府应当是没料到途中会出意外,才致使这几人来了西北。
周离无意打探他们途中发生了什么,但对于镇国公府,周离倒有所耳闻。
老镇国公本是跟随先帝南征北战,最后又在夺嫡中立下汗马功劳,先帝登基后被封为镇国公世袭罔替。
然而老国公离世后,国公府没了约束,行事愈发猖狂了起来。
周离看在这几人出身军营,从几人表现来看,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便决定用他们。
何况既然是在西北,镇国公府的人也不会为了表公子再追到西北来。
周离的心放下了大半,直言道:“我找你们来并非开什么武行……”旁边站着的方管事觉得有些臊得慌。
周离:“我找你们,是为了盯一些人,盯他们的一举一动。”
韩信:“这些人是什么人?”
周离:“西北大营的人。”
韩信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道:“我们虽为奴籍,但也不会做他国奸细!”
韩信说完,其余七人似是也反应了过来,齐齐喊着“对!不做他国奸细!”
周离一怔。
一般派人盯着军营的一举一动,要么是朝中相争,要么就是敌寇奸细。
周离既没亮明身份,且西北大营又是边军,很难不让人认为这是在为敌寇做事。
周离目光肃然起来,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决定更加正确,郑重的道:“诸位放心,我并非敌寇奸细,我之所以要盯这些人……”
周离顿了顿,垂下眼眸,似在思量是否将真实目的和盘托出,片刻后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来即便已经相信这些人不会背叛,但还是以防万一。
二来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甚广,他们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命可能又要搭进去。
周离便措辞道:“这些人都和我一位恩人的死有关,我想查清恩人的死亡真相,所以盯他们的一举一动,想看看他们是否能露出只言片语。”
其他七人则松了口气,韩信的眉头依然皱着,但片刻后还是应道:“愿为东家效力!”
方管事在旁边听着,表情从臊得慌变得十分震惊,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重大秘密了?毕竟少夫人没有让他回避。
周离又道:“等这事了了,我会帮各位脱了奴籍。”
其余七人一听,瞬间激动起来,纷纷拱手抱拳:“多谢东家!”
韩信则神色有些复杂,也低声道了谢。
周离虽然出来一趟很容易,但一次能把事办完就免得再跑第二次,于是直接将一份名单交给韩信,道:“这是这些人的名单,他们在营里时不用管,他们出了营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韩信打开名单,见上面不仅写了这些人的姓名,还有所在职务,休沐习惯以及家住哪里。
周离见韩信将名单扫了一遍,便又还给她,有些惊讶。
韩信道:“请东家放心,小的自小过目不忘,这些人已经全部记下了。”
周离见韩信看上去也就比公爹小一点,便叫了声“韩叔”。
韩信一震。
韩信不是傻子,从周离的三言两语中,韩信多多少少能猜到,这位东家在西北地位一定不低,却没想到这般平易近人。
周离笑笑:“我今后就叫你韩叔吧,盯人的事我不懂,今后都交给你来安排,每月十七我会过来一趟,如果有紧急重要的消息,可以直接让方管事知会我,我会立刻过来。”
韩信这次坦诚又恭敬的回道:“是。”
……
方管事送周离出来时,震惊的脸色还没缓过来,欲言又止的想多次开口,最后又都闭上了嘴。
周离神色平静的道:“你没猜错,那个恩人,是祖父。”
方管事彻底说不出话了。
周离又道:“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
方管事良久才低声道:“小的明白。”
周离转身上马,突然想起了什么,忽而笑着道:“对了,嬷嬷一直以为你把承望楼买下来了,她给我看地契时,我就没扰了她的美梦,等你下次见嬷嬷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说吧!”
说着一扬马鞭,离开了铺子,只留方管事头疼的看着前面繁华奢豪的承望楼……
周离骑马飞奔在寂静的承望街巷,刚出了巷口就闻到了一丝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