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姜施主,便是他身侧的老人。他虽头发稀疏,却也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
身后紧跟的青年,一身儒衫长身玉立,嘴角还带有难掩的笑意,想必就是他笑话的自己。
不过陆元清可顾不上追究被笑话的事,他瞬间由怒转喜,两步跑到那姜施主身边行礼道:“姜爷爷,可还记得我?”
那老人眯了眯眼,抬手敲在了陆元清额头,“都道寺中来了个大善人捐的善款够寺中半年的用度了,我当是谁,原来是陆家这散财童子。”
陆元清揉了揉脑门,撒娇道,“这都几百年前的糗事,您怎地还翻旧账了。我如今可是极为节俭的。”
老安阳侯经商起家,家底自然比旁人丰厚,后来长子袭爵,次子暗自接了生意上的事,虽说多年不归京,但该分给大房的也一分不少。
安阳侯惯着,谢知素虽对他不亲近,却也不曾苛待,至少钱财上从未短缺。二叔逢年过节还偷摸给他不少零花,幼时陆元清过得更是挥金如土,在京中人缘极好,散财童子的名号也是这么传出去的。
后来安阳侯不知听了什么闲话,担心儿子变成那花天酒地的纨绔子,这才对他约束了起来,每月月钱除了自己吃吃喝喝再没有多余的去挥洒,原本玩伴竟也因此逐渐疏远。
陆元清想不明白,这京中子弟也都不是差钱的主,怎的在他这搂不到好处就不一块儿玩了,人心怎能凉薄至此?这给他幼小纯真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张治言冯净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李长昭将自己本就不多的私房钱偷摸塞给他也治不好小少爷受伤的心。
后来他们几人堵在南宫后门将那几个小公子狠狠教训了一顿,搜刮了身上全部钱财才算出了口气。
自此陆元清也不怎么搭理那些所谓朋友,要不是姜爷爷提起,他早都忘了这回事了。
眼前这老人名为姜百泉,是当初跟着太祖打天下,智冠三军的军师。
天下初定他便看清局势,提出要辞官隐退,被太祖强留做了三年太子太傅,后封隐山侯,不再理会朝政,子孙也不曾入世。
老安阳侯还在世时,姜爷爷倒是常来,后来老安阳侯逝世,当初一起打天下那些人都死的死,变得变,他也彻底隐居了。
一开始求仙问道,后来沉迷神佛,甚至要学着出家为僧,当今圣上知晓后极力劝阻才拦了下来。
不过……陆元清看着老爷子所剩无几的零星白发,这跟和尚也差不太多了。
话本中对姜百泉着墨不多,重点在他的孙子身上。
陆元清边与姜老爷子聊天,边暗自观察默默守在一旁的青年,青年瞧着二十四五,面相儒雅随和,一直微笑示人。
他就是姜元吗?话本中说,肃王认定李长昭能夺得天下皆因此人指点,重生之后,他便将人拢到自己麾下。
这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得之可得天下?看不出来啊。
午后,老爷子要休息,陆元清便提出姜元从未来过京城,不如他带着好好玩玩,姜老爷子欣然允许。
姜元一副无可无不可的姿态跟在陆元清身后,路过满是蛛网的小巷他从容不迫,来到琳琅满目的东市他也毫不新奇,俨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
陆元清好奇问他,“可曾来过长安?”
他摇了摇头道:“祖父说,君子当敏于行,而讷于言,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
陆元清怒问,“那你怎么之前还笑话我?”
陆元清坚定的认为,姜元之前就是在笑话他无知。
“噗,陆小公子果然如传说般……可爱。”
虽说祖父不让他们入世,却自幼教的都是帝王心术,必然少不了了解京中局势,他对这些王公贵族,尊贵子弟都略知一二,第一眼见到陆元清便将人与脑中信息对上号了。
可爱?还传说?陆元清琢磨着姜爷爷隐居山林是不是太过无聊,可劲编排他呢。
不过这气势上可不能输,他故作高深地拍了拍姜元的肩膀,摇了摇头道:“你还年轻,还得再练。”
看着一脸愕然的姜元,他暗自笑笑,扳回一局。
话本中因长安遭遇涝灾,千秋节并不像如今这般办的极具排场,仅仅只是太后排除异己的鸿门宴,自然不会请早已隐居的隐山侯一族。
后来姜老爷子临近大限,算出天下将乱,才让孙子姜元出山救世。
可年轻人到底年轻气盛,没多久便得罪了外戚郭氏,还连累姜家爵位被废,自己流放千里。
原本姜元流放之处距离卫地不远,顺理成章地成了卫王府门客。而重生后的肃王只需在流放路上截胡,便得到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遭遇磨难的姜元能够决胜千里,陆元清琢磨着,现在的他头脑肯定也不差,差的只是心性吧。
虽不知姜家爷孙为何会在这次千秋节来到京城,但自上次与李长昭谈心之后,他便觉得,既然肃王只会靠着自己的记忆从中夺利,那他便让所有事情不如肃王的意便好。
如此重要的人物他可得给李长昭看好了,断不能再让肃王截胡。
所以一听说隐山侯突然来京住在了城南的无漏寺,他便动身来寻。
陆元清自认不是特别聪明的人,自小到大,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就搬救兵,他的身后是安阳侯府,可如今这事安阳侯府也解决不了怎么办,那他就找更聪明的人来。
首先他决定好好教导一下这人,早日看清局势,挽大厦之将倾,不要被郭氏陷害,更避免被肃王这种宵小之辈利用!
只是他笼络人的计划刚进行到一半,便被人打断。
“阿清,他是谁?”还未将手放下,两人便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隔开,陆元清对上了李长昭质问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