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我多备了一些物资,所幸人是分批到的,让我有时间调来物资,否则哪能撑住呐!”
杨文煊面对刘今钰叫苦不迭。
“来了快一万人呐!一万人什么概念?光是拉撒,就是几吨的屎尿!”
刘今钰啧啧两声,“正好,我的硝田正缺屎尿呢。”
“呵呵!”杨文煊冷笑两声,转而又愁眉苦脸,“我原本以为不会有这么人来的,没想到还有人偷偷跑过来!
“你真就不愁?一万人啊!且不说内部会不会生变,若是城里有人打出来,吓得他们哗变,你那一百多个保家队如何拦得住啊!”
刘今钰耸耸肩,“你怕,城里人更怕。就那些废物民壮和卫所军士,你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今天的饭菜够不够填饱农户肚子呢!”
杨文煊道,“民壮和卫所兵就算了,但你不怕彭克济的骑兵?”
“彭克济那也能叫骑兵?”刘今钰话语间带着蔑视,“再说,我也不傻,安排了人沿护城河巡逻。
“彭克济也就十几个所谓的骑兵,只要出城便有不小的动静,他怎么越过护城河突然杀过来?
“再说营盘,都在西关外,内部也是隔开的,有人闹事短时间也不会影响临近营寨。
“何况来的人里不少都是乡勇,好歹也是有过军事训练的,真碰上事,难不成一点用都没有?”
“这次来一万人也是好事,正好检验、锻炼我们的组织能力。”
杨文煊无奈,“你说的倒是轻巧,罗狗屎一个时辰就得跟我抱怨一次压力大,我看他都快哭了!”
刘今钰笑他道,“那你还不快去帮他,在这与我扯闲话。”
杨文煊为罗狗屎有刘今钰这种领导感到“悲哀”,正要甩下“狠话”走人,却见唐廷瀚匆忙走进来。
“两位社长,城中消息,说我们在乡里动员农户时,彭克济便带着他的十余骑出了城,却不知去了何地。”
……
何起蛟站在城墙上,眺望西方。
大同社庞大营寨里,农户们排着一字长队一批批地缓缓走出,在护城河畔站定,组成一个巨大方阵。
源源不断融入方阵的队伍,像极了奔向大海永不停歇的长河。
万人方阵终于成型,势要摧城的乌云一动不动,像是在积蓄万钧雷电。
成千上百杆红旗在风中飘扬,仿佛要将大地燃成红色。
他与那漫野的人群之间,隔着高耸的城墙,隔着绕城的民房窝棚,隔着又深又宽的护城沟濠,但心悸却一阵又一阵地折磨着他。
这便是那野丫头说的,要改变这个吃人世道的力量吗?
他从未想过,那些高高在上、视民如草芥的官吏乡绅竟然会惶惶不可终日,恨极了也怕极了这些微不足道的贱民。
而这,竟是一个女子做到的。
他,远不如她。
不!
这一城的人,都远不如她!
“官绅勾结,欺压贫户!即刻放人,惩治恶徒!”
城下齐声大喊,城墙都震动了一下。
何起蛟脸色苍白,守城的宝庆卫军士、民壮也面无血色,甚至有人两股颤颤。
“这便是万民书?”
一道宽和的声音响起,何起蛟惊醒般地转过身拱手说道,“太尊,是今早大同社让人送至墙下的。”
熊茂松随手从箩筐里捡起几张纸翻开,只见狗爬一样的字体挤在纸张上,简直有辱斯文。
但写字已算不错,不少人画了几个符号,盖上手印,便算签名。
万民书上除了满满几百张纸的签名,便是城下万民所喊。
“大同社煽动百姓对抗官绅,还胆大包天围了城,分明是要造反!”
府衙佐贰官与县衙堂官、佐贰官都到了,他们立在熊茂松身侧一言不发,跟在这些官员身后的一名乡绅当即忍不住,给大同社定了性。
“熊府尊,不能再姑息此等贼社了!若再不请官兵进剿,邵阳城都要丢了!”
熊茂松将万民书放下,往女墙走去,“诸位,随吾瞧瞧‘万民’。有人说‘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诸位也看看无边无沿是甚景象。”
可乡绅大户无一人跟上,许多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言不动,最后是彭克济堂弟彭克濬站出来说话,“太尊,贼社布兵城下,贸然……”
话音未落,那万人的喊叫声便又轰打着城墙。
乡绅大户比之军士民壮还不如,当即便有人腿一软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