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悠正好省下心力,尝试调整气息。
只是乱流之中并非坦途,寒生深一脚浅一脚,起先还是含糊嘀咕几声,到后面干脆走一步骂一句。
活人气儿越发浓郁的骂声中,李长悠腾出手掩住一边耳朵,意识也渐渐走远,她只觉身处混沌中,时沉时浮。
眼皮变得沉重,偶尔挣开一线,也只见得寒生被黑云撑得变形的脊背。
颠簸间,李长悠偶有意识不清呼喊飞剑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里,也只是无意识呻吟两句,为那把进来就碎成渣的飞剑感到惋惜。
到后面,或许是吵得寒生烦躁,干脆把流水剑给她抱着,冰凉的流水剑倒是恰好压制了几分身上灼痛,李长悠被冰凉之气包裹,很快便安静昏死过去。
只是梦中不安稳,凛冽寒气正顺着四肢爬上来,像无数冰针游走在各处脉络之间,冻得李长悠丹田都发寒。
半睡半醒间,她恍惚搓手,却只见冰凉血珠洇在她衣袖上,刺骨寒意从上传来,一时也不知是寒生的血,还是她自己的。
“醒了就下来。”寒生眼底发红,眼神不断在四处紧张地移动,她耳边嘈杂,目之所及皆是尚不成型的诸多幻觉在面前飘浮。自从碰上那群人,她的幻觉就没几时消停过。
幸好乱流之中很少能有人浑水摸鱼,扮作幻觉狠下杀手,因此哪怕此时出现幻觉,大多也伤不到她,只是这段时日寒生心神被折磨得习惯性紧绷,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关注周围。
她一面警惕盯着远处,一面有气无力地拿着截枯枝拨弄火堆。每拨动一下,李长悠身上的冷意就退散几分。
寒生摆动的手臂被黑云涨得呈现出不规则的臃肿,不时有猩红顺手腕滴落,落入火中,火星惊飞而起,在浓稠的黑暗里撕开一片暖意。
“旺火?这次怎么垒这么高。”说起来,李长悠只知道寒生出生于北边,具体是哪处却从未听对方提起,若是如庄晋所说,寒生是两界之人结合而生,她的家乡是在长生界北边还是上界某一处?
李长悠蹲在架得四四方方的旺火边,上次见到此物还是在年节,她也是这样蹲在一边看寒生做这些异乡习俗。
“量大驱邪。”寒生抬眸,顺手拽回离火舌过近的李长悠,这人身上带着庄晋那缕业火,邪门得很,不及时处理恐怕有得麻烦,更何况哪怕不算庄晋,退一万步来说,她俩现在也至少得有一个人最好时刻保持清醒。
“这么高一堆,也够我俩一起驱个三四五六天了。”李长悠掐了个净尘诀,将寒生与自己满身血污化去。
寒生不太适应被法术接近,但也克制着没有阻止,她烦躁地取出最后半粒丹药。“我没有中邪,只是隐疾在身,姑姑走前断了族里给我的药,压不住天生疯病。”
半粒的剂量远远不够,只能说聊胜于无,寒生像嚼豆子一样将丹药吞下,于现在的她而言,吃不吃的其实也没差。
丹药入口,清苦药味在她嘴里后知后觉荡开,微乎其微的药力融入经脉。
李长悠眸光忽凝,丹丸香气扑鼻,仅是无意间闻到一丝,她神识便不由自主恍惚了一瞬,原本平静流转的灵力更像滚油似的躁动得厉害。让人忍不住想要撕咬、碾碎,将这勾魂的气味吞入脏腑。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从寒生手上挪开,“确定是你的问题而不是药的问题?持剑长老是对的,你这药不太寻常,少吃为妙。”
“族里只说是以毒攻毒,大抵都是有问题的。”寒生两眼放空,没有心力探寻丹药的怪异之处,这些年她见过的和自己一样的两界孽胎,的确都是疯疯癫癫,她自小受姑姑悉心看顾,体质强健,对丹药依赖才不算严重,但也不能断药太久。到底还是她这些年被姑姑纵得不知天高地厚、自视甚高,到最后她和那些灵智不全的两界孽胎也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