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相颔首:“有理。”
祁越打了个响指:“原本宁王和你小义父打算坐观虎斗,无论他们是什么立场,在表面上看来你和宁王、刘长老之派是两类人,所以和我也是两类人,那么我们之间必然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我呢,听从宁王的吩咐,只会想看看刘长老到底靠不靠谱,他要是真杀了你,皆大欢喜。”
“自然。”
“但他要是被你们反将一军,宁王就再也不会用他了,也不会用你爹,”祁越在廊上踱步,墨色的发丝被风吹起一缕,“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一代毒师,突然痨病死了。所以我才有机会取代他在这个权谋世界中继续活下去,我的到来改变了你们原有的剧情,比如原主听命于宁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宁王不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离开王府。但我不一样。”
风相看着他。
既陌生又熟悉。
祁越说:“我是现代人,我不想一辈子成为别人的附庸,也不想被你们这里所谓的封建皇权拘束,与其在宁王府的下人房里听候发落,不如......为自己搏一把,能逃出去的话,我宁可做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农民。”
“你当真如此想么。”
“我那会儿真就这么想的,所以我逃出了宁王府,”祁越轻轻地说,“遇上了你。你当时求我救你。”
风相:“嗯。”
祁越忽然感觉不对劲:“等等,你不是说何长老派人暗中保护你吗,你不向他们求救,为什么要寄希望于一个曾经屠你满门的人?”
风相沉默下去。
他垂眸,眼神略过祁越不明所以的脸庞,垂在身侧的手温和地抬起,在祁越疑惑的时候,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人的发梢,落在耳后,拇指触碰到那人耳后带着温度的皮肤,又很快撤开。
祁越:“你干嘛。”
“无事,”风相道,“你头发上落了一片叶。”
“噢......”
.
两人相视无言,祁越盯着风相看了几秒。
风相的眼神仿佛从来都是带着深邃意境的,不说话的时候眼神冷冽而带着一股子古人才会有的傲气,开口时声音淡淡如一壶温下去的茶水,从未有过任何过界之举,就连情到深处时也仅仅只是克制过后的动容。
祁越心说,可惜你不是男主,宁王才是。
他叹息,当初写第一章的时候时间线在崇安十二年,而今十几年走过,谁也不知道男主后来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样,连他这个作者也仅仅只知道他最初的设想是男主反了当今皇帝,抱得美人归。
他并不知道这本书中的配角在没有他笔墨干预的情况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最后这些配角们会走向怎样的结局,是圆满的,还是遗憾的。
但他现在对上风相的视线,心脏有种被人捏紧的酸涩感。
他看见那道视线里有不舍,愤怒,失而复得的难过,正如方才风相把自己绑去藏经阁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那道视线看着叫人心疼许多。
他尴尬地开口打破沉默:“是因为......他曾经将你视若己出么。”
视若己出好像有点用词不当,但祁越是真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成语来形容风相和那小义父的奇葩伦理关系。
风相回过神,终于在祁越身上找到和义父不一样的影子。
“被追杀时,意外看见了他,那时我身负重伤,不由记起曾经我也如此低三下四地求着他救我,而他却在我眼前屠我满门,”风相说,“若我未曾中箭,我必与他决一死战。但我......”
祁越打断道:“噢,你不想跟他打,那你还挺重情重义的。”
风相:“我能想通他为何投靠恒王,又为何屠我满门。也许正如你所言,这世道人人都渴望活着。再次见他,我仍对他有所期待,况且——他的恩情,我尚未还清。”
“你......就这么放下了?”祁越不解,“他杀了你全族诶。”
“那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我虽无法放下屠门之仇,”风相轻轻叹息,“但更想听他亲自开口。若他真的变了,就当我少时浅薄,信错了人,也——”
他忽然停下。
祁越:“也什么?”
风相不言,微微收紧身侧的拳头,而后又放开:错爱。
他却道:“没什么。义父只是我少时仰慕之人。”
“我懂你,偶像塌房了嘛,”祁越宽慰地揽过他的肩,“小义父屠你满门,后来痨病死了,也算遭了报应。至于我么,我只是想在你们魏国好好活下去,你别老是把我当成他,不然你就会一直陷在道德与情感的挣扎里,你既不愿你的义父真的离开,又恨他杀你全族,若我从未来此,就算他没死,你再次见他恐怕也只会拔刀相向。”
“嗯。”
“所以我的到来虽然改变了剧情原有的走向,但至少没有让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那么难堪,也算是大功一件喽。”祁越一笑。
风相应声。
祁越说:“但你那小义父的死未免有点太草率了,他那么厉害,都能杀你全族了,这种人物放在哪儿都不可能是个炮灰的命啊。”
“你是说......”风相欲言又止。
“你们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我亲手创造的,但我在现代莫名其妙嗝屁了,还没写完就穿了过来,我现在也不知道你们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除男主外其他人的命运走向,”祁越道,“但我既然来了,就说明这里已经被改变了,现在只有两条线索,第一,那个女医;第二,就是祁越的死。”
风相:“愿闻其详。”
“祁越这个人看上去是个痨病死掉的炮灰,但实际上在你们眼里,他是个令所有人都头疼的角色,一般来说这种角色要么是反派要么是故事情节的重要推动者,但他现在却死得这么草率,”祁越说,“两种可能,其一,在我来之前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穿越过来,而且改动了或者创造了一些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故事里的人和事,最具嫌疑的就是那个发明五石散的女子;其二,你小义父的死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只不过没人想到我会取代他。”
“不无道理。”
祁越嘿一声:“不无道理?你一个古代人,听得懂我刚刚在说什么吗。”
风相颔首:“略懂一二。”
“行,”祁越拍拍他肩膀,“那你想不想知道你这义父到底为什么会死?”
“想。”
祁越一笑:“那你赶紧去回了你们那个长老,让他放我出去,我要去把那女医找出来,我现在严重怀疑她就是21世纪的人,她比我更早穿越,说不定她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开始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