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月天清支走后,月空落这才召集向他写申请的弟子,告诉他们事情原委,诸如月天清有分寸,从未有想伤及前任掌门意图等等。
一个弟子道:“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冷静,冷静得好像不是一个人。”其他弟子附和。
月空落道:“他的性格确实和常人不同。但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发现相信别人会更好。”
待弟子走后,徐卉流从屏风后走出来,道:“勉勉强强。还缺乏掌门的威信。”
月空落失笑,“我会继续努力的。”
除夕转眼就到了,兄弟两人回到重建的月府。
向月咏班雅上香时,月天清默默祈祷:
保佑我们吧,让八十一州度过这场浩劫。
小肆应该在地下和你们见过面了。我这辈子的道侣只有他一个,此生我不会再嫁娶其他人,原谅我吧。
风随肆的骨灰他还是没有下葬。他准备和戎君的大战结束后再安葬。如果不幸,他会请徐师兄将他们葬在一起,如果更不幸,届时天下再无活人,那葬在哪里都不重要了。
有许多修士在戎君离开后就恢复了原本的生活。他们一日日淡忘戎君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因为他们想,天塌下来还有崇德门和青锋剑山顶着呢。如果崇德门和青锋剑山没抗住……
那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月空落觉得他们荒唐可笑甚至有些可恨。月天清却知这是“人之常情”,他见过的太多了。有时候他遇见会劝说,有时候他不会。
他要保护的人里有这样的人,但不全是。
月天清寄往封号大会的信一直没有回音。他好几次怀疑有凡失踪了,不在封号大会。但很久之后封号大会的相关执事代无静有凡给他写了信。
“无静有凡事务繁忙,不能及时回复您的书信。如有要事,请来封号大会寻她。”
月天清心道,是和他昏睡几个月一样的繁忙吗?
但无论如何,祝有凡能够做成她的要紧事。
月天清寄给温辞的信,温辞倒是每次都回复了。从信间,月天清感觉温辞最近过得很不愉快,但当月天清提出去看望他,温辞却总说自己很忙,让月天清别来。
三月初,月天清态度强硬地表示自己要去找温辞,因为如果再不看,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温辞笑他:“听闻那日天清当着无数人的面重伤戎君,怎么看,天清也不该悲观才是。”
月天清回复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戎君给八十一州四个月清闲,必定是去积蓄力量。届时会如何,我真没把握。”
三月初三,雨浸润整个玉城。
月天清撑伞走过玉城街道时,看见一户人家的妇人正在逍遥椅上拍哄小孩睡觉。雨声细密,月天清感觉一种温暖包裹他的心,他又觉得自己充满力量。
他会赢的,八十一州会赢的。
月天清敲响玉州温府的大门。好半晌,一个老仆才走到大门后,高声问:“谁啊?”
月天清感觉有些不妙,但他也不怕应鬼怪唤名,朗声回答道:“温辞的朋友,月天清。”
老仆慢腾腾给他开了门,打量他一番,感慨道:“没想到温辞还有朋友啊。”
月天清不解:“老人家,此话怎讲?”
老仆一边带他往里走,一边道:“有人趁回玉州的消息的时间差,偷偷占了温家最重要的几条矿,温辞争了很久也没争回来。温家的生意现在都被那群小人挤占。眼见温家没矿了,买玉的都叫嚣着让温辞赔钱。温辞真的赔钱了,但是钱都赔光了,其他仆人也都卖的卖,走的走。”
月天清惊愕:温辞在信里居然什么都没给他说!
老仆解释了自己为何还没离开:“温辞的娘亲还没出生时我就在府里啦,我舍不得走,我想再看温辞几眼。”
月天清:“温府有您,是温府的幸运。”
老仆笑笑,“后生会说话。”
待到了温辞的院子,老仆替他敲了敲门,道:“家主,您的朋友月天清来啦。”
月天清听见温辞冷雨般悦耳的声音,“多谢。”
老仆对月天清低声道:“劝劝他呀,让他振作一点。”
月天清亦低声道:“我尽力。”
老仆走了,月天清推开院门。
温辞府上只有那老仆一个仆人,温辞的穿着礼仪也没往日那般讲究。他坐在屋檐下,赤着双脚,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手上拿着棋谱。
和自己的鞋子,茶杯,棋盘坐一桌,衣摆全泡在水里,令昆君子实在有常人不及的风度。
月天清走过去,把鞋推给他,“你知道现在几月?刚下了雨,是什么温度?”
温辞答非所问:“小时候穿草鞋时,我最讨厌下雨天,路上的水坑我都躲不掉,草鞋老是让我脚上沾满泥水,鞋间挤满小石子。现在我却想试试赤脚走在雨里的感觉。”
月天清:“那样很容易伤到脚,水洼里有什么,我们看不见。”
温辞:“不可以用灵识吗?”
月天清:“你要浪费灵力在这上面?”
温辞:“你来。”
月天清瞪大了眼,温辞在某一瞬间感觉月天清在愤怒,想要质问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花精力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可是等月天清垂下眼,他居然也脱掉了自己的鞋,道:“好罢。”
月天清向温辞伸出手,温辞借力站起,“我可全靠你了,等会儿伤到脚要怪你的。”
月天清觉得这人好没道理,“我脚伤了才要怪你,你脚伤了我要看笑话。”
温辞:“你这样如何成为君子呢?”
月天清:“你不也成为君子了吗?”
温辞技不如人,心中感慨万千。
两人脱了鞋在湿漉漉的温府漫步。雨水凉凉的,脚趾头全部伸展开,自然地与世界接触,确实舒服。月天清忽而想,自由天地,理应如此吧?
温辞道:“如果每天这样自然惬意地行走,不顾及旁人眼色,不怕自己双脚受伤,也很不错吧。”
月天清:“确实不错,如果你脚不臭的话。”
温辞:“我脚不臭。”
月天清:“有的人只要看你光脚,就在心里觉得你脚臭了,或者觉得你终有一天会脚臭。”
温辞转头对他笑:“你不会吧?”
月天清看着他双眼,“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