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人也是这样毫不掩饰地当面辱骂议论他,大抵以为幼童不会在意这些,但宋钰之在意……
他在意了很久很久。
所以刚才他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就跑了出来,但经过这一段路他也想明白了,与其固执地要求裴厌,让他被所有人议论。
倒不如自己主动放手,宋钰之对自己很有信心,哪怕裴厌真的交了新的朋友,但最好的朋友肯定是自己,这一点不会改变。
思绪一点点抽离,宋钰之疲惫地眨了眨眼眸。
宋钰之厌恶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年幼时自己对于裴厌近乎病态般的掌控欲,无不揭示着,他和那个人到底有多么像。
此刻,他突然间有些害怕面临明天即将发生的一切了。
哪怕宋钰之并不想闭眼,但困意还是一点点袭来,到了后半夜,他实在困乏得不行,侧过头缓缓入睡了。
而此时的裴厌,他正穿梭在一堆房屋之间,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被他揪着衣领,带动着一起跑。
阿香抬头看了眼英俊的少年,又低头看了眼离自己好几米高的地面,咽了咽口水,恐惧感涌上心头,喉头发紧。
裴厌往身后瞧了一眼,那些个狗腿子还在穷追不舍,猛然间,他一个转弯,直接冲着反方向狂奔。
阿香本就不受力,再被突然间这么一换方向,胃里上下起伏着难受,差点张嘴就吐出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勉强压下去自己想要干呕的欲望,她抬头生无可恋地问裴厌:“我说这位公子,换方向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奴家差点被你整吐了。”
隔着沙沙作响的风声,裴厌听得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听清了,眉间一拧,不悦道:“别称自己为奴家,也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阿香妩媚一笑,抬手轻遮唇瓣,说道:“好的公子,奴……我想请问一下公子,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呀”
裴厌言简意赅:“陈府。”
“什么!”
阿香没忍住,直接惊呼出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裴厌根本不是想要带她离开欢宜楼的好心人,而是要将她送进另一个魔窟的恶魔。
阿香抬腿便要往裴厌腹部踹去,却不料被人轻巧地躲开了,她不死心又狠蹬了几下。
裴厌眼见这女人开始闹腾,又注意到身后跟着的狗腿子已经不见了,便寻了块空地,便人放到了地上。
阿香在裴厌撒手的一瞬间,便挣扎着往前跑去,她心道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可以跑出去了。
但事实便是,她还没走几步,便被定在了原地。
阿香惊恐地发现自己只有眼珠子能够转动,无力恐惧一点点蔓上心头,随着身后的脚步声的靠近,这种情绪达到了顶峰。
恍惚间,她仿佛被人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只能任由摆布,似乎又回到了被人牙子拐走的那一天。
人牙子态度很是器张,甚至都没有顾及她们这些“货品”还在现场,便大咧咧地谈论起买家来。
她到现在都能够清楚地记得,当然那些人牙子令人作呕的嘴脸,以及他们口中肮脏的话语。
其中一个人牙子啐着一口黄牙,同另一个说道
“这陈员外究竟什么时候派人过来啊,这都几个时辰了,到底还做不做生意了。”
另一个人牙子也是有些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再等等吧,这陈员外哪次出的价钱不是最高的,慢点就慢点,不打紧。”
那人牙子呸了一口,怒道:“这该死的老东西,拖拖拉拉的,要不然看他每次都要顶好的货,价格也高上很多,才不做他的生意。”
阿香当时离得很近,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溅上了那人牙子喷出来的口水,吓得她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阿香就看见人牙子在发觉她的举动后,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过来了,像拎小鸡崽一样拎起她。
粗暴地甩了她两个巴掌,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臭婊子,躲什么躲什么,是不是嫌弃老子!”
他似乎还是不解气,还是继续动手,却被一旁的人及时制止了。
“别打坏了,陈员外还等着验货呢。”
人牙子这停下了手,将阿香扔回了地上,飞溅起满地灰尘。
回忆结束,裴厌也来到了跟前,与她平视着。
阿香先是恶狠狠地剜了裴厌一眼,而后又将眼睛死死地闭上,她可不想看见这个恶魔接下来的畜生行为。
等了许久,也没察觉这恶魔究竟做了什么,于是她偷偷地睁开一个小缝,观察四周。
裴厌冷不丁地开口了:“我不是要抓你,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忙。”
未等阿香回答,裴厌又继续:“你帮我揭发陈员外拐卖人口的事实,作为目击证人,事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银票,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伸出两跟指节在阿香面前晃了晃,问道:“可以的话,我就帮你解开。”
阿香瞳孔都瞪圆了几分,喜悦之色仿佛要化为实质。
她下意识想要点点头,却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有眼珠子能够转动,于是乎,她拼命地转了好几圈眼瞳以示同意。
裴厌这才解开了阿香身上的禁锢,刹那间,他的手就被人激动地抓住了,阿香喜笑颜开地发问:“这位公子,你需要奴……我做什么呢,你掌握到什么证据了吗”
转变之快,令裴厌一时都无法适从。
他将手从人手中硬拽了出来,退后半步才开口:“很简单,你只需要在我揭发陈员外的时候,站出来做目击证人便可。”
“据我所知,你见过陈员外吧。”
裴厌之所以会找上阿香,也是小翠告诉他,这个女人是目前唯一一个见过陈员外的人。
他刚才从欢宜楼跑出来,还顺手牵羊了阿香的卖身契和记录着阿香身份的物件。
上面详细地记录了,阿香是何年何月何日被卖到此地的,还有是如何被卖的,以及卖家身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