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晔合计了一下,发现他们陛下从前好几天也说不了今夜这么好些话,立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那些爱真是可怕的东西,可令一个杀伐决断之人喋喋不休。
这一夜陆所晟看似出场时牛掰轰轰的,实则他整个人内心也仍然还忐忑着。
要是姜询打定主意非走不可,他要怎么拦呢?要是他没有表露皇帝的身份把这层皮撕开了,姜询会是什么表现呢?
姜询那么认真地演给他看,就好像太傅姜询根本不是他一样,是因为已经抛却前半生吗?该不该捅破呢?
陛下近两年来,难得的思绪混乱,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委实是睡不着了,陆所晟瞪着眼睛到了天亮,心里像一团火在烧。
直到清晨,他想去见姜询,但是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该怎么同他说话呢?陆所晟犹犹豫豫了一个多时辰,根本拿捏不住该用什么面目对待姜询。
是上去送他一堆东西,还假装他是赵公子,带在身边成为陛下身边的红人儿……还是喊出那个久违的名字呢?
这次和别院的重逢不同,那天他装疯,可这次不一样,陆所晟想要的是从今天到以后,所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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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姜询起来就发现,自己被安排的这间屋子门口多了两个虎贲卫,他进进出出时,虎贲都以非常恭敬的态度招呼他。
饭菜没有他忌口的东西,配的茶是他从前最常喝的,一切安排好的东西无不合心意。
啧,一大清早整这出,搞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姜询由衷地觉得感动,慢悠悠地多喝了一杯塔泉云雾。
过了晌午,陆所晟传了令下来,今夜夜间篝火盛宴,明日即刻启程回长安。
姜询一听,立马就开始盘算路上怎么跑了。
晋阳到长安急行军也要很长时间,到刚过黄河时,他在河东的朋友刚好可以接应他,趁陆所晟不备,晋阳的虎贲卫不熟悉那里地形,可以一试。
下一步,姜询快马溜到长安同褚彣共同商讨,把神宁十年的旧案掀起来,随后他就立刻离开长安。
如果真被陆所晟这样好言好语哄骗着带在身边了,他哪还能满世界地挑事呢?
姜询借口让景福去取前阵子寄存在客栈的行李细软,叫景福去偷摸放鸽子联络河东。
梁仞落网,他派出去通知梁桢的人被褚彣的人拦下了,以陆所晟的手腕,一个离开自己亲兵的光杆司令,恐怕他不敢轻举妄动什么。
是以,姜询连再去折腾梁桢的功夫都省了,好整以暇地大睡一通,在营中溜溜达达了好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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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落了的时候,大院内的篝火盛宴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做完了。
姜询趁着下午满世界乱窜的功夫,已经和许多虎贲卫打成了一片,此时他正陪在耳背厨神身边,帮着递调料。
耳背厨神嗓门一向非常大,不吝地大声夸赞:“哎呀,你这个娃是个好娃,大爷喜欢!”
大爷说完还给姜询喂了一块儿炙羊排,姜询满脸笑意,由衷道:“大爷,您烤得太香了!”
耳背厨神狠狠点头,对这种夸赞他的语言时,完全不耳背。
姜询在这边蹭着主厨偷吃,厨房里热火朝天,他也听不清一些细小的声响,过了很久才发现背后有人。
姜询看见来人就要立刻行礼,稳稳当当地被陆所晟架了起来:“不必行这些虚礼,今夜是庆功,您可是大功臣呢。”
幽幽的宫中香好闻极了,笼罩在姜询鼻尖,陆所晟身上的配饰衣物无不精致,月蓝色的常服搭配着杏花的玉簪,姜询定睛看的时候才察觉,那支玉簪和自己从前,还没假死时常戴的很像。
“这里烟火气这么重,陛下龙体贵重,可别熏到您了!”姜询道。
陆所晟站在这一会儿熏成一条烟熏龙了,他可还怎么偷吃!
可惜陛下不给他面子,乃至于在厨房中说完话,还非要蹭在他身边问他想要什么封赏,直到要开宴时才离开。
挨到开宴,姜询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自斟自饮,封赏的单子老长老长了,姜询听的耳朵要起茧子,早就神游天外去了,直到满场的人都在看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赵先生,陛下封赏您呢,看您都高兴得愣住了!”旁边的人对他说。
姜询心里一惊,立马拜谢恩典。
几乎所有人都投来羡慕的眼神,姜询纳闷极了,结果只听见陆所晟说:“朕前来晋阳散心养病,没想到竟然碰到赵先生这般妙手回春的神医,除了那些赏赐,从今以后,还请您能常伴身侧,官职上这么安排,您看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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