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显得落了下风,于是沈郃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儿:“你到前面令州城里找个客栈,然后去买几件儿衣裳。”
莫戈疑惑:“不能到了余临再买吗?”
沈郃咬牙:“不能。”
虽然沈郃不需要睡眠,莫戈的精力也比常人旺盛不少,但也已经赶了快两天的路,就当在令州稍作休整了。
毕竟马还是需要休息的。
“好吧,听你的。”莫戈说。
那语气叫沈郃仿佛听见了曾经莫戈每次委屈时会发出的那种呜呜声。
沈郃这下算是明白了,莫戈这家伙就是算准了自己吃这一套。
不过明白了又怎么样呢,他还是吃这一套……
……
两人进令州城时已是傍晚了。
比起安州,令州更靠近国都,要略微繁华一些,人也多些。
莫戈这模样走在街上可谓是实打实的吸睛,毕竟人应当是看不见沈郃的,所以应当都是在看莫戈没错了。
沈郃当然知道莫戈好看,可是……为什么在令州城里上下打量他的都是男子?!
这事儿叫沈郃觉得有些怪。
两人随意找了个客栈,将马匹拴在了院子里,由于天色已晚,便打算明日再出门。
莫戈到房里后刚坐下,外头便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怎么了?”沈郃问。
莫戈摇头:“别凑热闹,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从进了令州,他就一直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可莫戈用灵识竟无法查探到任何不对劲。
“明日也别去买什么衣裳了,我觉得令州城里有些奇怪,我们还是一早出发吧。”莫戈说。
莫戈是灵虎,沈郃自然相信他的判断。
也因得这些不对劲,莫戈夜里甚至都没有如前几日那样与沈郃贫嘴耍赖。
他比往常都安静了许多。
其实自从沈郃死后,莫戈便对任何有一丁点不对劲的事情都非常警惕,这一点严重到连蒋肃音有时都会觉得他有些严重了。
不过刚恢复意识不久的沈郃之前对此一直没有什么直观感受。
直到现在。
沈郃莫名觉得胸口有些闷。
所有人都没有从那一战里走出来,甚至包括莫戈。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赤乌的计谋,如果指挥司不为了所谓的“大局”将那么多情报隐而不发,莫戈现在也许还是以前那个,只需要跟着沈郃,什么也不用多想的普通的大猫。
“你怎么了?”莫戈对沈郃的状态总是很敏感,“怎么突然不开心。”
沈郃心里更加难受了,他突然蹲在了坐在床沿的莫戈面前。
相见以来,沈郃第一次,认真地、郑重地,一如从前那般直视着莫戈漂亮的琥珀眼。
沈将手轻搭在莫戈的手上,捏了捏他的手心。
没有任何情欲的意思。
他只是看见了自己那只捡来时还只有巴掌大的小白猫,并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肉垫。
“小莫戈,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莫戈怔住了。
一滴泪,没有任何征兆地滑落,低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却穿过了沈郃,直直滴入莫戈自己的手心。
委屈总是会在收受到关心的时候倾泻而出。
不知道是谁先伸的手,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其实这才是他们相见后,第一次心贴着心的,真诚的拥抱。
“沈郃,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可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莫戈受苦了……”
沈郃一下又一下地抚着莫戈的背。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虽不说,但莫戈对他的重要性是贯穿在三年的生活里的。
沈郃曾经最亲的人,都在十几年前相继走了。
他和老爷子如今关系淡漠也不是假的。
而他和莫戈不止是一起生活,更是一起战斗的战友,甚至有些沈郃无法与其他人剖白的话,他曾因以为莫戈只是一只普通的大猫而吐露过。
这样的关系,对于后来的沈郃来说,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是最亲近的。
他闭眼之前,最放不下的事情之一,也是莫戈啊。
“我也很想你,莫戈。”
我不该把你自己丢在安州的。
这句话沈郃没有说出来。
因为这就抹灭了莫戈之后为了守住安州做出的所有努力。
两人明明在三天前就已经重见,可分隔这段时间的委屈,却在此时才如洪水猛兽般倾泻而来。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绷着一根弦,既怕碰到了对方的,也怕弄断了自己。
而直到此刻,那根弦才被沈郃扯断。
他既扯断了自己的,也扯断了莫戈的。
他们不该都这么绷着。
“我真的回来了,我在呢,我在呢。”
沈郃的满心满眼都是温柔,声音却听得莫戈心碎。
莫戈扳过沈郃的肩膀,眼底的红还未散去,眼神却非常固执:“不,我会想办法帮你重塑肉身的,那个时候,你才算是真的回来了。”
沈郃自己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件事,只要能够查清阿娘的死因,他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
“不行。”莫戈像是听见了他的想法似的,“沈郃,这次没有安州需要守了。”
“你若再有任何的意外,我真的会跟着你离开。”
那眼神固执到有些偏执,沈郃却只觉得心疼。
但沈郃最终还是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他向曾经对待大猫那样,在莫戈前额落下一吻。
“好好睡一觉吧,小莫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