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郃过了很久才确认，自己确实已经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他的意识，是随着一股源源不断进入他身体的暖流而逐渐恢复的。

当他终于有了思考的能力时，看到的便是那个坐在镜子前的自己，伤心不已地哭了许久，还喃喃念叨着想他。

这个场景，在沈郃本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其实是心中是觉得非常怪异的……

直到那个“沈郃”眼角挂着泪睡着了，褪下伪装，变成了一个宽肩窄腰的俊朗青年。

他这才通过青年的眉眼，发觉他很像自己做梦梦到过的那个人。

但似乎从那个梦里醒来不久，自己就很快将此事淡忘了。

没记错的话，那个青年在梦里是，灰棕色的眼睛？

啊，难怪他之前总觉得林双的瞳色熟悉，就是因为他在梦里曾见过……

不过林双也只有瞳色像，眉骨和眼型却不如这青年精致，像是起伏有致的山水画一般。

是真的很好看。

而且还补全了沈郃之前梦中没有看到的下半张脸。

沈郃大部分时间会苦恼于自己被掣肘于这一番小天地。因为本以为没了命好歹也能和爹娘团聚，而现在这般，颇有些半死不活的意味。

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活过来继续去做他生前没做完的事，又不知道还能不能去地府见到爹娘。

今夜已经是沈郃不知道第几次又看见这个青年以他的面貌，坐在铜镜前哭个不停了。

现在的他当然已经猜到那其实就是莫戈了。

因为他记得莫戈在他死前就已经可以化形了，而且除了莫戈，还有谁既会幻化不同的人形，又会对着自己的脸哭得颇有些……

听着叫人很难过就是了。

只是沈郃最开始心里总下意识觉得，莫戈应当不会哭得这么凄凄切切的，也不太可能这么沈郃沈郃的叫个不停吧。

更不可能整日对着镜子说什么“沈郃我好想你”、“沈郃你能不能多看看我”……吧？

更多的肉麻话沈郃不想回忆了。

他之前也幻想过莫戈如果能化形了应当是什么样子。

莫戈小的时候又小又惹人怜，只是没几个月，就健壮了起来，块头也不小。

上次莫戈去余临，化的小孩模样很受人欢迎，倒是符合他小时候的特征，所以沈郃理所当然的认为，莫戈若是青年的形态，应当是个比蒋肃音还壮的家伙才符合特征嘛。

前面这个眼角还泛着红，眼泪挂在眼角未干，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而且似乎对自己执念很深的青年……

沈郃实在有些难以相信这竟然是莫戈。

他觉得，现在和莫戈见面，并不是个好时机。

沈郃心里有些莫名的在打鼓。

可是今夜，莫戈不知为何，看起来哭得比以往都要伤心，话也不怎么说了，只是哭。

而他白日里也没有带着玉佩，沈郃在帐子里呆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戈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

当莫戈察觉到沈郃的意识又弱下去之后，便挣开了眼。

他将那玉佩拿在手中，仿佛在抚摸着稀世珍宝一般，只恨自己不能穿过这块玉佩，去安抚沈郃虚弱的魂体。

其实在沈郃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确认他真的存在于那块玉佩中之前，莫戈对等待这件事都有些抗拒。

因为他总是在被动等待。

等待自己可以化形，等待自己重新修筑灵力，之后又等待自己先协助第一战线，最后是等待奇迹的发生，祈祷命运能把沈郃送回来。

幸好，沈郃真的还在，但他已经不想再干等着一切的发生了，毕竟谁也说不好沈郃恢复之后，会不会又瞧上了哪个他喜欢的小年轻。

他不想有其他人介入他跟沈郃的生活，更不想有其他人能像他一样触碰沈郃。

所以他必须要从现在就开始就要先设法让沈郃知道，让沈郃看到他。

莫戈几日前就发现，玉佩中的魂体状态已经非常好了，应当是可以短暂的出声、甚至显形的了。

可是沈郃的反应却不动如山。既不出声询问，更不显形与他相见。

莫戈对沈郃的这个反应有些疑惑。

沈郃不可能认不出自己，自己夜夜哭得这般伤心，沈郃为什么不愿意出来相见？

莫戈想了这好些天，直到“沈郃喜欢乖的”这句话又撞进了他的脑海。

也许是因为自己看起来还不够乖？

所以今日索性把玉佩留在了大帐中，回来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果然便见沈郃竟隐隐有了想要出来看一看的趋势。

莫戈便加了把火，褪去了沈郃的幻形，以自己的面貌直掉眼泪。

这招果然管用，便见沈郃轻轻地化了个虚影，似乎还怕因为太突然吓到莫戈，在他身边悄声蹲下，将手轻轻放在莫戈的头上，就像以前那样揉他的脑袋。

莫戈浑身都定住了。

虽然是他想方设法想让沈郃出来，可真的相见时，莫戈还是有些呆了，只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在彰示着他现在的反应。

沈郃看见莫戈转过脸来的表情，在心里笑他。

这小老虎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这么好哄，摸两下就高兴了。

“吓傻了？”沈郃笑得两眼弯弯，“还是高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