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森行了个绅士礼,目光却轻佻地扫过檀奉灵素白的孝服:“檀小姐,请节哀。”他故意拖长语调,视线转向始终沉默的盛圻尊,“只是…这种场合还要妻子出面周旋,盛先生倒是沉得住气。”
灵堂内霎时一片死寂。
盛圻尊揽着檀奉灵的肩膀,他垂眸看着偷偷翻白眼的小夫人,低笑:“你对我妻子倒是格外关注。”他抬眼,眸中的寒意让内森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不如先解释一下,贵家族的私人飞机为什么会提前三天抵达帝都?”
檀仲突然挣脱保镖,谄媚地凑到内森身边:“内森少爷别见怪,我们少主年轻气盛……”
内森顺势拍了拍檀仲肩膀,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理解,丧亲之痛嘛。”
他转向檀奉灵,意有所指:“不过檀小姐,有些路…一个人走太危险了。”
檀奉灵慵懒地往后一靠,正好倚进丈夫怀里:“我丈夫这么大个人站这儿,你是看不见?”她挑眉轻笑,“内森,需要角膜移植怎么不找你父亲求一个?”
盛圻尊唇角微勾,手掌稳稳扶住妻子的腰肢。
内森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檀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盛圻尊略一点头,淡声说:“明日葬礼,还请准时出席。”
这话听着是邀请,其实是逐客令。
内森气笑了,正欲开口,檀仲急忙插话:“二少一路辛苦,不如先去客房休息?”他殷勤地引路:“我有些私人收藏,想请您鉴赏鉴赏。”
反正已经和檀奉灵撕破脸,檀仲索性也不装了,巴结新靠山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客房的方向走去,面上一派和谐。
房门刚关上,内森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他粗暴地扯开领结,昂贵的丝绸领带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茶几上。
“内森少爷,这就是您要的医典真本。”檀仲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双手奉上。
内森碧蓝的眼睛像两潭含着毒液的泉水,狐疑道:“没被人发现?”
檀仲咽了咽口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绝对没有。檀奉灵因为老爷子去世伤心过度,已经在灵堂跪了一天不吃不喝,家里人都忙着筹备葬礼……”
“哦?”内森骤然暴起,一把掐住檀仲的脖子,将他狠狠按在墙上,“昨天你突然倒戈,说什么老爷子死得蹊跷,用医典交换我帮忙调查。”
他手上不断用力,“檀,你最好别耍花样!”
檀仲被掐得脸色发紫,拼命拍打着内森的手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的…没骗…您…”
直到檀仲开始翻白眼,内森才松手。他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嫌恶地擦了擦手指:“量你也没这个胆子。”
檀仲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可能是被吓怕了,他颤颤巍巍地指着木盒,说:“其实,长生方不在医典里,真正的秘密藏在这个盒子的暗格中,只不过用的是早已失传的古语,至今无人能解。”
“这是我们檀家代代相传的秘密。”
内森挑了挑眉,这个意外收获让他心情大好。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饶有兴致地问:“你做到这个地步,就只是为了查清老东西的死因?”
檀仲苦笑:“实不相瞒,那丫头一上位就想冻结我所有资产,连我儿子都要被发配到非洲。”
他激动地抓住内森的手腕:“只要您答应庇护我们父子,我做什么都行!”
内森眼珠转了转,立马换上亲切的笑容,轻拍檀仲的肩膀:“亲爱的檀,如果你能帮我破解真正的长生方,”他俯身在檀仲耳边低语,“我们可以谈谈让你当上檀家家主的事。”
檀仲马上双眼放光,拍胸脯保证会找到懂古语的人。内森满意地笑了,却没注意到檀仲低头时嘴边那一闪而逝的冷笑。
一个小时前,灵堂偏厅。
檀奉灵将沉香木盒推给檀仲:“二叔,您演得再浮夸些才好。”
檀仲眉头紧锁:“非得让我当这个恶人?”
“因为只有您在大庭广众下和我有过争执。昨天那场都演过投诚了,今天这场也不差吧?”
“嘿!你这丫头!”檀仲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檀奉灵正了正神色,郑重道:“二叔,爷爷和父亲的仇,能不能报就看您了。”
檀仲额角青筋暴起,提起这件事就悔恨难当,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家主!”
他咬牙切齿道:“你放心,柴德罗尔斯家敢对你爷爷下手,老子演不死那个小兔崽子!”
檀奉灵颔首。或许在其他事情上这位二叔会犯糊涂,但事关爷爷的血仇,这个曾经被爷爷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养大的汉子,绝对是世上最可靠的盟友。
“盒底的机关……”
“已经调试好了。”
檀奉灵掀开暗格,露出微型追踪器闪烁的红光,“只要内森带着它,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中。”
窗外雨声渐密,灵堂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檀仲将木盒揣入怀中,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锐利:“等着看吧,二叔给你演场好戏。”
……
檀奉灵看着檀仲将人引去客房,扯了扯唇:“二叔演得不错?”
“嗯。”盛圻尊从身后环住她,埋首在她颈间,“就是打戏浮夸了些,差点把三叔公的假发打飞。”
檀奉灵手肘往后一顶,却被男人早有预料地稳稳接住。她扭头瞪他,正对上盛圻尊含笑的眼眸。
谁能想到,杀伐决断的盛家主,也会为了逗心上人一笑,绞尽脑汁地说着这些与他性子全然不符的俏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