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也就几十年,只要不违背天理,哪儿那么多不可以。
他刚跨出一步,颈后一点刺痛。
大意了……失去意识前,他如此想着。
……
黑色的盒子空间,有一条曲折蜿蜒的路,周围空茫茫的黑色,没有边境。
一切无声无息,林响一个人走在那条路上,没有尽头,也没有回路。
他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林响,你还能坚持多久呢?”
“放弃吧,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该信的只有我,我们才是一个整体。”
“林响,众生皆蝼蚁,你我才是永恒。”
“醒悟吧……”
虚空中的声音在空洞中回响,将黑暗震出波纹。
他面色沉静,黑色双眸泛起了紫色的暗光,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不急不缓地迈着脚步。
那些声音渐渐淡去,变成了一声声的呼唤。
“林响,林响……”
白炽的光芒流泻而出,浸进了眼缝,撕开了黑暗。
他缓缓地睁开眼,眼前满目白色光点渐渐散去,露出了熟悉的景物。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意识虽然回笼,力气全无,连呼吸都像是一场痛苦的拉锯。
他艰难的再次闭上眼,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以缓和适应现在的身体。
耳边尖锐的声音敲打着鼓膜夹杂着混乱的说话声,让他脑袋发晕,心发慌。
“全身血液只剩20%,少爷到底经历了什么?”
“嘘……别问别说,苏定都被辞退了。”
“为什么?”
“听说是少爷治疗的时候,苏定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定就是林响的手语翻译。
“治疗的人都是林先生带来的,就是担心跟在少爷身边太久了,会心软。要不是特殊情况,也不会让苏定去治疗室。”
“今年开始,林先生回来的时间更多了……”
“说是因为……”
“都没事情做了吗?”突来的声音打破了护理人员的窃窃私语。
细碎的声音远去,那人走到自己身旁,测了测温度,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
林响索性睁开了眼,盯着他,是唐洛然。
唐洛然沉默地望进他眼底,他眼睛是丹凤眼,眼尾有些上挑,原本就显得比较严肃,如今这样寒着脸,整个人显得有些骇人的肃杀气。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看到死人一样躺着的男人,他心脏一阵阵的抽搐,因为极度愤怒和疼痛,他喉间被冲上了血腥气。
从他成为林响医生的那时候算起,已经六年了,这六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
但是没有一次这样过分。
“然然,你只需要尽好你的本分。”父亲离开前跟他交代:“过多的情绪只会影响你的判断。”
他说:“唐家跟林家就像是菟丝子与树。”
唐洛然眼底闪烁,映着林响的影子。
那人脸上依旧淡淡的回视,眼底波澜不惊,仿佛之前经历的那些都只是虚无。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发现即便是这样一个动作他都做不到。
“别动。”唐洛然叹了口气,“你已经碎掉了。”
他不敢去想,他们把林响抬出来时的样子,满目苍夷,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血肉翻飞。
唯一还算完整的,只有那张脸。
鲜艳的红色像一把刀把他的心劈成了两半,一半叫痛彻心扉,一半叫深恶痛绝。
站在后面的林昶干净整洁,身上的衬衫一丝不苟的贴合着,见到他,礼貌的点点头,眼神温和:“唐医生,拜托了。”
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人,难以跟在“治疗室”冷漠指点的人联想到是一个人。
他隐忍的应了一声,带着团队迅速将林响带回了手术室。
他现在都难以想象,在无菌的手术室里,他是如何做到镇定自若的将林响一点一点缝合起来的。
林响对麻药早已产生了抗药性,以至于不管是清创,内切还是外缝,全程都是在无麻醉的情况下进行的。
连搭手的助理和护士都有些不忍看下去,换了几轮。
林响没什么精神,他浑身每一处都在叫嚣,已经痛到了麻木,但是他知道他会好,只是多需要点时间恢复罢了。
他再次闭上眼。
“谢磬回来过。”唐洛然不想让他睡,他已经沉睡得太久了,“他找到了治疗室,看到了你。”
果然林响再次睁开眼询问。
“但是他走了。”唐洛然声线很低,说话的声音温和却诛心。
林响眼瞳的光亮似乎颤了颤,又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唐洛然。
唐洛然并不回避,坦荡荡的回视。
他并没有说谎,他是看到谢磬追着苏定离开的,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没发现治疗室的治疗过程。
但是他还是走了,那个人并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在意林响啊!
此刻,所谓走了的谢磬正在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