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为皇后出言不逊,当罪。”
是姚元崇,这老狐狸可精着呢,眼下他逮住我方才歌里的话头,巴不得抓住这个痛批我呢。
我瞥了眼下方作请的人,不动声色地按住一旁六弟的手。
瞧瞧,我只唱了个歌,就成“祸水”了呢,怎不知当初那将西施送与吴王的又是谁呢?
一派凝重的氛围里却听得上方的女皇无奈一笑,与那郁愤的老男人认真地摆了摆手,轻而易举便破了他的局:“朕尚不因言废谏,卿何因言论罪?皇后曲音婉转,朕听得感慨些罢了,并不以为意。姚卿,你作为天机内臣,心胸当宽阔些才是。”
女皇陛下这番波澜不惊地提点下来,听得对方越发涨红了脸。
论为女皇陛下助阵,不久前方投效我的杜审言自然先坐不住了。
杜审言一口饮罢酒,耿直地拍拍身旁同僚的胳膊道:“正是此理!姚供奉,你当从陛下劝勉,行事大方些,不然总这般小气性排挤人,莫说是皇后殿下,我等同僚也不好过哪!”
姚元崇因先前的罪不在外朝,现下在天机阁作内供奉。天机阁的内供奉不同其他供奉,只有姚元崇和宋璟两位,地位非常,且除过做事累些,俸禄可等同外朝尚书,还可常常面圣,是外朝的臣子们求而不得的好差事。
不过姚崇这老古板哪能受得了如此“耻辱”的称呼?自然被杜审言那张毒嘴气得面色铁青,指着人“你你”半晌无果,众人窃窃私语之下只好怄气坐回,闷声饮起了酒。
他身旁的宋璟却并不与他对付,看他如此被奚落也只是不耐烦挪了挪位,一脸“皇帝被狐媚迷惑心智”的苦大仇深后,转头并不怎的和善地瞪了我这方一眼。
这位倒是个更爱得罪人的,然则今日他的话被人抢了先,心里头怕是有些不爽罢。
我这方歇息得够了坐回了六弟身旁,那杜审言却并不作罢休,端详过我的面,捋须评判起了我本人:“皇后殿下风清月朗,娇面若春花,却被这妆容掩盖,确如歌中若云‘以铅华掩真容’,减色不少,臣以为殿下当濯去铅华,以真面目示人才好。”
……歌是那么唱的,但我这面妆可是花了一个时辰化的啊!
这人到底懂不懂妆容这种东西?
我扯扯嘴角不予理睬他“好心”的提点,他身旁的沈佺期见势寻由头拉着他灌酒,方不至于让他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言论来。
席下众人各有小动作,而女皇这方不消半刻已换了个话题。
这次是要众士作诗此地的禹王庙,不出意料又是才思敏捷的宋之问一马当先,刷刷一阵沉思飞墨,须臾便完成了他的佳作:
“夏王乘四载,兹地发金符。
峻命终不易,报功畴敢渝。
先驱总昌会,后至伏灵诛。
玉帛空天下,衣冠照海隅。
旋闻厌黄屋,更道出苍梧。
……”
我拿过他的诗文朗朗念过,品味出了几位仙风道骨和日月沧桑。
这宋之问写了诸般神迹,倒也可以做做那传闻中的风流散仙了。
六弟比我更喜爱这些诗词歌赋,拉着宋之问好生一通夸张地赞美,又拿过沈佺期的诗文念诵着,李峤上官阿姊等人见这热闹,亦不遑多让地取来笔墨作起了文章。
女皇作罢诗趁空亲了口我的脸蛋,惹得皇储储妃和公主郡主们一片笑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