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抚着阿兄的脑袋,辗转无数猜想,终是没有多言。
阿兄是心智坚强之人,只是在我面前有些自我,方才一阵发泄耗了他不少精力,就这么枕着我肩膀昏睡过去。
其实若非性命之忧,这么过着也是不错的。
我想到了方才他吟的诗。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阿兄有壮志,他要拯救天下,他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我作为他的兄弟,对此事半分也阻拦不得。
蛟龙搁浅,神鹰折翼,我只做好我该做的,陪着这人脱离浅滩,将他的双翼疗得周全,好成全他的志向。
快好些吧,快好些吧,等好了还要赶去晋阳,阿耶那边恐怕已等得心焦了。
我惯常向着那高深莫测的佛像祝祷几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是一个鸡鸣狗盗之夜。
……
“陛下贵为天子,却自比周公,恐是不妥的。”
我饮罢一口葡萄酒,下方的魏侍中首当其冲地指出了阿兄的错处,言辞凿凿一如往常。
他指出的这错漏并不小,众臣却并有没什么旁的反应。
这里可都是反隋的骨干,莫说大兄自比周公,就是当年小皇帝让位都是双手双脚赞过的,周公又如何?天子又如何?不都是阿兄么?
阿兄果然分毫不觉哪里不妥,只眨巴眨巴眼冲着好心提醒的魏侍中淡然一笑,自顾再讲起来:
“昔日身处乱世,我曾于佛前祈愿:心之所系,在于兴汉道,扬国威,心之所患,在于驱除胡虏,济世安民。是以求贤引能,应《卷阿》之雅意,于是举朝皆义士,众心成城,方草创天下,实属不易。”
大兄起身为自己甄了杯酒,与众人肃穆敬道:
“这天下是天子的天下,却也是公等之天下。望诸位不忘前代之耻,与我齐心协力,共安天下万民,共兴我邦大业。”
此话像某种不得了的开关,方还有些疑虑的魏侍中嚯地站起,底下的诸臣亦激动起身,与上首豪情敬拜:
“共安天下万民,共兴我邦大业!”
我随着众人饮罢杯里的酒,只觉滋味非常。
阿兄为人一向如此豪情万丈,莫看他表面看起来和气宽容,眼里却难容得下沙砾,是以手下难有鸡鸣狗盗之辈,也大多是一身正气的爽快人,这些人平日做事不会耍心眼,算得上忠直清正之辈。
正如他昔日所言,唐以义结,以义兴,若非得了这些豪杰仗义襄助,又哪来的底子鲸吞天下呢?
众人饮罢那义气之酒,气氛轻快起来,阿兄又讲了几个故事,皆是得天下失天下的道理,好生勉励过众人,方携着我潇洒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