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轩辕明玉的聘礼，无异于一道引子，意图加速鱼死网破的局面，诱使轩辕明灵主动出击蜀地抢夺兵马粮食。

有了这一动作，若宣武穆王不愿割舍蜀地的好处，定然会怒与轩辕明灵为战，那时战火西引，中原和南疆才好坐享其成。

轩辕明玉叹了口气，此局关键在于一个“贪”字，若蜀主不贪强兵之机，宣武穆王不贪富财之机，轩辕明灵不贪求生之机，她便是枉费心思。

但轩辕明玉本身就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所以她从不相信有人能让她枉费心思。

看着南宫少渊转差的面色，轩辕明玉出言辩解。

“百里国师已经上书天王，应允本宫之请。想来天王和大皇姊是亲姐弟，本宫也是一片好心，哪里有少渊哥哥想得那么阴暗？”

她说着松开南宫少渊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张诏谕，随手一送，它便轻飘飘落在了南宫少煊身前供奉佛龛的案桌上。

“王命就在此处，本宫亲自起草，蜀主业已画押。至于这聘礼收与不收，自然该由亲家做主，皇嫂自己看着办吧？”

南宫少煊冰冷而又纤长的手指拾起诏谕，其上条条利好都足以诱惑宣武穆王失去理智，她冷漠的瞳孔深处似有燃起一把火，奇异而又悲悯。

其实这世间奇妙之处在于，有些事情恰恰是先有果，再有因的。

当一个人看清自己命运的终点尚能有一场精彩之战，解脱于死水般毫无光彩的当下时，她就可以为此动心，并毫无负担地去做任何事了。

南宫少渊却有些着急，连忙劝说南宫少煊。

“战争一起，没有人能轻易退场。王姊，你身为天妃，一举一动关乎万人性命，不要听阿玉胡闹！”

轩辕明玉还在一旁不嫌事大地看热闹，南宫少渊转过头严肃地质问她。

“阿玉我问你，南疆巫教的新教主，其实就是你，对么？”

轩辕明玉没想到他突然质询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不禁怔了怔，坦然承认。

“是。”

南宫少渊沉吟。

“难怪第一次在蜀地见你，便发现有南凰轻骑暗中护卫。那次你名义上去救姜朔，实际已经联络上了蜀主，是吗？”

轩辕明玉摇了摇头，那时她还不是巫教教主，也不知南宫少渊此言意在何处。

“救人便是救人，你不要想太多。”

南宫少渊顿了顿，他虽然有意旁敲侧击了解一些轩辕明玉过去的经历，但在正事上还是含糊不得。

“巫教若担心轩辕明灵反扑，我愿意代你前去领军，与她光明正大一战，无须牵连其他。”

从前七大皇储之中，只有轩辕明灵和南宫少渊在神皇传授下专修过兵道，他若去领兵出战，确实有七八分胜算。

轩辕明玉忽然笑着起身，握住他的手。

“算了吧少渊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你去送死呢！”

谁知南宫少渊紧盯着她，沉声道：“你信不过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收手？”

轩辕明玉美目一闪，轻轻道：“一切由皇嫂做主，与我何干？”

南宫少渊道：“你早就准备好，要逼轩辕明灵与宣武为战，将战场由南疆引至西北？敢问教主，少渊也是你的一枚棋子么？”

轩辕明玉万料不到南宫少渊会说出这种绝情的话，自己还是太看轻了这个男人，望着他冷淡的神色，忽然间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她从小就自命不凡，太骄傲也太自信，以至于对待任何缘分都太过轻率，因此对着南宫少渊猜忌，也只是红了眼眶，咬着唇不愿狡辩。

南宫少渊见她难过，冷冷开口。

“我误会你了吗？”

轩辕明玉同样冷冷回应。

“你就是这样和本宫说话？”

南宫少渊低声斥责。

“无论你做其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宣武是我本家，西域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岂能坐视不理！”

轩辕明玉冷酷直言。

“要怪就怪南宫姑父异氏称王，竟敢划西域自治，哪怕东夷神农，南疆巫教，都早已归于天命，称臣于太微帝宫。不似宣武王宫五脏俱全独立一方，统领西域宛如宗国，南宫姑父一日不死，莫说本宫，天王也是一日难以安心！你已经从了我，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何苦还记挂着其他人！”

这句话总算触怒了南宫少渊，他气冲上头，居然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轩辕明玉脸上。

“你也知道我是你哥哥，我父亲是你姑父，你怎能盼着他死！”

从小到大没人这般严厉地打过轩辕明玉，她看着南宫少渊愤怒的模样，一时懵住，摸着脸茫然瞪着他。

南宫少渊余怒未消，万般失望之下口不择言继续责骂轩辕明玉。

“是不是小时候真把脑子摔坏了，这些年当真半点没有长进，我已经是你亲夫，你竟还这般心计狠毒利用我……”

轩辕明玉身躯微微发颤，却也并不还嘴，忽然丢下南宫少渊，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待到快步奔出千秋殿，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她不愿事事瞒着南宫少渊，南宫少渊却一点不惯着她。虽然口口声声唤她妹妹，唤她爱妻，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南宫氏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那一刻，轩辕明玉终于觉得，这世上或许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接受真实的她。

那些丑陋的算计，愚蠢的争斗，可鄙的支配，才是轩辕明玉既不敢堂而皇之公示于众，又忍不住向亲密之人流露底细的劣性。

至于海誓山盟的绵绵深情，都是何其不堪一击。人与人之间的错爱好像一场幻觉，短暂地穿过少女极度缺爱的灵魂，至于爱过之后，还是孤单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