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商贸繁密,襄阳更是重镇,消息灵通,可行。”陆机想了想,又补了句,“况且,黑衣服那玩意……”
毛忠明贴心地帮陆机补上了他的名字:“董十三,家中排行十三。”
陆机点点头,算是承了他这份情:“董十三,他也对赵谦敬耿耿于怀,我们不妨……”
“妙啊!”毛忠明的反应吓了陆机一条,贾仪仿佛也被吵到一样,讲枕在陆机肩膀上的脸翻了个面。
“董十三这小子能离间桓玄和赵谦敬相斗,我们也未尝不能来个驱虎吞狼之计。”
“那你准备怎么离间?”陆机思索着,问道。
毛忠明笑嘻嘻地靠近陆机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陆机皱了皱眉,才说:“我得等他醒了,问过他的意思才是。”
毛忠明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山洞之中不分日月,陆机背着贾仪,毛忠明背着匣子,走累了便歇息,歇完继续走,谁也不知道贾思协打的这个洞有多深。
贾仪偶尔会醒来,但大多精神不济。胸口的贯穿伤尚未复原,又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许久。他吃了点毛忠明匣子里带进来的干馍,就着凉水,咽了几口便摆手不要了。
劫后余生的欣喜已经过去,陆机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惨白的面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但在他拿剑锋抵住自己的手腕时,被贾仪叫停了。
“陆机。”贾仪全身只有眼睛是最灵活的,但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我不可能吃你一口那玩意。”
陆机看着他的眼睛,他毫不客气地瞪回去。最后,还是陆机率先放弃了,走回角落坐下,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除此以外,贾仪表现出了他从未有过的乖巧,让喝水便喝水,让睡觉便睡觉,有精力的时候还能和毛忠明打打嘴炮——他很快接受了毛忠明的身份
好像卧龙先生,他的亲生父亲,贾思协大将军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样令人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半天,在毛忠明提出他想去“五谷轮回之所”后,陆机再也没法忍受再这样下去了。
“贾子读!”他抓住贾仪的双手,强迫他看向自己,“你恨我吗?”
贾仪看着他,瞳孔微颤,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陆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就算在祁连山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无力感。
“你不要死,赵谦敬还没伏法……你看看我,我还有利用价值,不要赶我走……”陆机说着说着,语调慢慢沉了下去。他有点后悔,没跟着卧龙先生多学一点笔墨,不然现在也不会攒着满腔的念想,却只能让它在身体里慢慢腐朽。
“陆机。”声音沙哑,陆机连忙把水壶递到他唇边。
但贾仪并没有接。
“陆机,我是不是活得很不合时宜。”贾仪慢慢说着,“我想明白了,要是没有我,先生不会回到齐云山上引颈就戮;要是没有我,义父他也不会因猜忌而丢了性命;要是没有我,沐锦应该已经嫁了个好夫君;没有我,陆机……”
贾仪顿住了,没有他陆机会怎样?他不知道,或许在沐府重走他爹的旧路,在某一天捐躯救主或者功成身退,总之不是踏上“贾仪”这条看不见来处与尽头的贼船。
“没有我,陆……”
话没说完,嘴唇便被堵上了,玉兰花和芦橘花的气息交缠在一起。贾仪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另一双眼睛,没有看到一丝的犹豫。
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摄人心魄,以至于他甚至忘了挣扎。
虽然挣扎也没用——陆机在短短的一瞬间便想通了这个问题,先生未曾授我以诗书,但贾仪打架也没能打赢过我。
贾仪的手还没被放开,反而抓的更紧,他被推到山洞的石壁上,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背部,却消弭于唇齿间的滚烫。
陆机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他只一味地轻咬着贾仪的下嘴唇,霸道地占有着,不让他离去。
直到贾仪先捺不住呼吸,溃败般地用哭腔喊他的名字。
陆机退后了半步,却不放开紧握的双手。贾仪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眸子低垂,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湿了的衣摆。脸上却出现一片惊心动魄的潮红,久久不能褪下。
“我喜欢你。”陆机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心意,用了一个更神情的词语:“我爱你,爱了你十年,贾子读。”
贾仪抿紧双唇,身体却在轻轻地发抖。
陆机将握着贾仪的手放在身旁,将身体靠上,最终将他整个抱在了怀里:“贾子读,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没地方去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
有温烫的水渍浸润了胸前的衣裳,陆机抚着怀中人略显消瘦的背脊,就一下一下地摸着。
“我不会不要你。我说过,只要你还在,我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