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不想看的时候,人就在家里。
想看的时候,却怎么也看不到了。
如果能相信她一点,如果能陪在她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这一生自私又懦弱。
那双浑浊地眼睛里再次涌出滚烫的热泪,灼得他心口疼。
他坐在这里哭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把半辈子都哭出去了,才慢慢起身,无言地摆了摆手,转身出去了。
小陈贴心地告诉他洗手间在左手边。
只是等了很久男人都没有回来。
突然小陈听到身后的窗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安军把自己摔成了一朵血肉模糊的花。
小陈的报告上写下了沈语一家最后的结局。
第二天早上霍行川给知白喂粥的时候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不知道霍行川从哪订的粥,里面海鲜比米多,知白被喂了几口就开始往后躲,嘟囔着吃饱了。被霍行川一记眼刀杀过去才忍辱负重地重新凑过来,把剩下半碗喝了。
见碗空了,霍行川不再放过了他,自己打开了另一碗,就着知白的勺几口喝了个净。
知白怀疑这种暴风吸入吃饭法,海鲜粥在他嘴里停不到两秒就顺着喉咙滑下去了。
看着营养爆表的海鲜粥,知白在心里默默为它哀悼了几秒:委屈你了。
“当时和沈语在一起的小姑娘呢?她怎么样了。”知白擦了擦嘴,随口问道。
霍行川把废纸往垃圾箱里投了个三分,完美进球后回答他:“身体上没什么问题,精神上也好了很多。但是我觉得如果她不愿意的话,还是别删除那女孩的记忆了。”
霍行川解释着:“除了姜远夏的记忆,沈语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
九蛇的事不能对外公布,不幸成为恶魔食粮的女孩,对外只能宣称是回家路上惨遭意外,杀人凶手已被绳之以法。
沈语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亲人,骇人的新闻在人们嘴里嚼过几遍,渐渐就会被忘了。
太阳照常升起,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除了姜远夏,大概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孤独又勇敢的女孩了。
局里的人在医院里躺了一周,伤势好的差不多了。
除了还在昏迷的方隐年,基本上都拆了绷带。
霍行川直觉方隐年知道点知白的事情,接连几天在监护室门口站岗,都没把人站醒。
时铎没想到北城特案局内部关系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安慰性地拍拍霍行川的肩膀:“医生说,他会醒来的。九蛇的几次攻击都是他替大家抗下来的,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
从狭小的玻璃窗看进去,墙上贴着几张符纸,从四面八方组成了一个续命的符咒,中间躺着的的是插满仪器面色苍白的方隐年。
传统法术和现代医学各显神通,都在拼了命地把他从死亡线上往回拉。
“我还以为当了神仙就刀枪不入了呢。”
时铎苦笑一下:“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眼见他的神色黯淡下来,霍行川换了个话题:“这几天忙什么呢?又有案子了?”
“哦,”时铎转头看向窗外,“筹备一下追悼会的事,你和贺生山也一起来吧。”
最近几天一直下雪,天气阴沉得不像话,说话这会儿功夫又开始飘雪花了,纷乱地雪花不停地往窗户上拍,时铎脸色一片晦暗。
霍行川一直没问时铎有关那晚的事情,醒来后看到其他人红了的眼眶和苍白失魂的脸,他觉得也没必要再问了。
拍了拍时铎的肩膀,霍行川替知白答应了:“好。我们一定去。”
前两天知白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允许出院了。时铎就在特案局里找个房间把俩人安排进去。
虽然人身体没问题了,但锁链换成了手铐还挂在病号手上,一路上像是领着个犯人。
时铎不敢多问,目光在两人之间大量了一圈,默默把问题吞了下去。
等把俩人送进一间大床房后,飞也似的逃走了。
知白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自己之前买的中阮正靠在墙上,兴奋地跑过去拨了拨:“我还以为坏掉了。”
后座上和后备箱里的东西也被一起搬了出来。
上面还贴心地附上个纸条。
霍行川扫了一眼,大概意思就是车虽然坏了,但是东西好歹幸存了一些。并且委婉表示豪车修理费实在太贵,时局长愿意送上点补品给贺生山补补身子,希望他不要申请赔偿。
霍行川随手把纸扔了,他本来也没想过赔偿的事情。
接着拿起放在旁边的那小堆补品,挨个瞧瞧,心说神仙不愧是神仙,丹药补品都属于上品,全是知白现在能用得到的。
那边知白已经坐在床边把中阮放平,勉强当成古琴,断断续续地拨了一会儿,锁链限制了他的发挥,知白明示暗示又叹气又啧嘴,超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他好几次。
霍行川从瓶里倒出粒药丸,接了杯水走过去,十分霸道地把药丸塞进他嘴里,接着水杯一倾,把药送进了胃里。
知白心里有求,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大口水,把丹药咽了下去,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霍行川。
样子十分乖巧听话。
霍行川把水杯放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
他瘦了很多,下颌线越发清晰利落,即便出了院脸色依旧苍白得过分。
那双眼睛还是很亮,里面写满了祈求。
他知道知白在祈求什么。
霍行川把知白的右手拉过来,握住指尖摩挲起掌心。
这只手修长干净,骨骼分明,虎口和掌心有层薄薄的茧。让霍行川不禁想去想,这么多年知白持剑除魔的模样。
“知白,我会给你解开锁链的。”
听到这话,知白神色一喜,抬头却看到霍行川晦暗不清的眼神。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知白刚生出来的那点喜悦,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