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石梯缓缓上升,空间内两人沉默,只剩巨石上升摩擦的沉闷声。
散兵没有再看向他,谢深低头也只能看到黑红斗笠上张牙舞爪的隈取面具。
面具的眼窝深深陷下,与深邃的黑暗阴影共同构筑成为睁眼怒目的恶鬼像。
谢深对隈取面具的恫吓无动于衷。
说起来,那个时期的阿散是怎么找到这么一身衣装的呢?
帽顶象征着恶的面具、半个恶字绣上的帽纱、沿线垂下的玉钺。搭配上他关于嘲讽、不屑一顾的阴邃眸光,俨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可谁知,这样恶徒般坚硬外壳下的灵魂,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对自己的毫无价值深信不疑,对温暖的火光渴望又逃离。
他还记得自己在剧情中与少年的初见,对方装乖善良,救助受熄星影响的人,言辞恳切,他很漂亮,但是谢深没什么感觉。
被莫娜戳破后,散兵开始毫不掩饰对主角的兴趣与恶意。
在狂妄的浮浪少年按着肩颈威压大开,用慑人的目光像看狗一样呵斥竟敢顶撞他的下属时,谢深就知道,这个嚣张妖冶的少年,他抽定了!
后来,一路旅行到了稻妻,在邪气纵生的斜眼工厂,他再一次惊喜地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浮浪少年。
这一次,他们是敌非友,在昏暗压抑的空间里,少年还是那么倨傲且猖狂,讥讽的话语字字诛心,直在他xp上疯狂蹦迪。
谢深内心变态的想法一个接一个蹦出来,想被骄狂的少年狠狠踩在脚下,用看狗一样的眼神蔑视他,用最贱滥的言语讥讽他;又想令少年受制于无人之地,折了他的傲气,逼出他无所遁从的崩溃哭泣。
不论哪个,光是想想就让他兴奋不已。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一个不曾被自己觉察的变态。
再后来,很久都不曾出现与那个令他激动的少年有关的剧情,平时除了囤粉球就是变着花地下深渊。
直到再一次百无聊赖,愿意耐心花时间看看旅行中的文本时,踏鞴砂、倾奇者的故事进入了他的视野。
他只知道他喜欢的这个少年是个人偶,从没想到在污染至深,寥无人烟的踏鞴砂还存着一段属于倾奇者的过去。
文本散落,拼凑出一段无人知晓的过往。
纯白的人偶,要经历怎样的苦痛,才会变成一只带电的刺猬?
谢深没有如此长久的寿命,他想象不出,也代入不了,一切覆灭的绝望与恐惧,五百年的折磨与孤独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文本里说,这位人偶没有心,他不认同。
那颗心早在纯白的卷轴染上与人类的羁绊那一刻就已经诞生了,它只是在荆棘丛生的世界中选择了封闭。
那是他第一次对等待的少年产生了怜惜。
这种带着怜惜的喜欢一直到少年看破谎言,成为当下新生的流风都不曾退却。
盯着邪恶的隈取面具,脑子里闪过诸多的念头,在当下的时间也不过是一瞬。
帽檐下的散兵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得抬了抬头望向他,以为对方还在为自己无故的攻击生气。
“如果你不服气,大可以随时打回来,只要你有那个能耐。”
他抱着双臂,站直了身姿,骄傲地微抬下颌,不屑的目光瞥视角落的墙面,不愿意与谢深对视,叫嚣着说看对方能耐,可看起来他自己都没准备躲。
谢深哑然失笑,失去力量又受了伤的国崩大人有点太可爱了怎么办?
他抬起手,在散兵全情戒备中,拍了拍帽顶的虚张声势的假面具,就当做“报复”了。
“你!”
绷紧的神经没能等来预料的惩罚,散兵半眯起狭长的眼睫,忽然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
这个想法让他没来由地有些恼火,感觉自己被小看了。
“嗯?”
谢深有点无辜地看着他。
散兵压抑着恼火冷声冷气地转身背对他,颇具少年磁性的声音溢出傲慢:
“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帮我的恩情我会偿还,欠你的也早晚会给你,不过是利益的交换罢了,你大可——”
闻言,谢深蹙了蹙眉心,现在的他根本听不得自己放在心上的宝贝这些丝毫不爱惜自己的言论。
被惹得起火更带着一些冲动,
谢深做了个自己回想起来都得吐槽真不怕死的举动。
一手掀起碍事的斗笠,一手钳着少年白皙的下颌强硬地让他面对自己,谢深以行动堵住他不爱听的话。
微凉的唇亲密贴合,是少年没想过的柔软。
谢深没有闭眼,琥珀的眸光倒映着怔愣紫罗兰的光彩,直到对方狭长的眼尾染上薄红,眼含潋滟。
啪!!!
毫不意外的,谢深又喜获一个大耳刮子。
脸颊被打得偏向一边,下唇也被受惊的猫咬出了血,可他一点儿不怵,继续把自己没说的话说完。
“人与人之间不只有利益,不用把你的标准强加给我。”
他揩了揩渗出的殷红,对上溢满杀气的目光,平静温和,言语间皆坦荡:
“我喜欢你,所以甘愿为你付出,可即便没有这份喜欢,我也不会放任你受伤不管,不会弃你于危险。”
“呵......”
散兵下意识想反驳,以人类的弱小能做甚么,这不过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说辞罢了。
但谢深确实做到了,他替自己包扎伤口,不顾安危救人于危难。
正如他对旅行者的认识,明明是个菜鸟,却又是同情心多到泛滥的傻子。
“哼”
可是他怎么敢!
唇瓣相贴的余温尚未消散,脑中嗡嗡作响。
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少年耳根都不自禁红透,他一时间分不清倒底是被人类的亵渎气出杀意,
......还是虚无情感闯入不存在的心房的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