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先祖为李寻真留下的产业可以说是巨量的,因为天下大乱的那句“李氏应王”的谶言。李寻真一直觉得很荒谬,但他的夙慧让李氏家主将下一任的重担交给了他。
坞堡、精兵,以及文人牵强附会的太原李氏宗谱,都给了李寻真称王称霸的资本。晋阳表里山河,只要李寻真想,南下相州洛阳西进关中,似乎都不是难事。
似乎都不是难事。
李寻真眼里这就是最荒谬的事。
……
厉白杨沉吟良久,“我对我的父亲并不了解,我和他也根本不一样。如果是我来执掌李家,我可能就……花天酒地,及时行乐,是个败家子了。”
冯碧梧:……
“道澄这个人事关重大,小芦苇估计还没意识到他的存在。你先别着急,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他。”客先生拂袖而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至于那个……许什么?”
“许帅,许枫桥!”厉白杨眼里闪着亮光。
“啊,你说小芦苇对他不一般?”客先生难以置信,“他们俩怎么回事?”
“哎呀客先生,”厉白杨像是开了话茬,“您不觉得他俩很般配吗?”
客先生:……
“你看啊,我们许帅,神武孤霆,有勇有谋还有钱,懂得关心人,有责任心,人高马大,孔武有力,擅长刀法,无一败绩,为了卢先生能……诶客先生您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客先生和冯碧梧并肩同行,颇为痛心地揉了揉眉心,挑了挑眉,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把郁累堂的产业给厉白杨,或者元晖,现在看来……好像只有小芦苇能胜任了。”
一个游手好闲像个月老,一个仙风道骨沉迷炼丹,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那主上是想让我们继续效力卢蕤?”
客先生手里把玩着一朵早已凋谢了的泡桐花。
早已腐朽的花,应该消逝在尘土里。
就像早已死去的人,应该被遗忘,厉白杨那句话说得很对,已经死了,也是板上钉钉的了,孩子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我……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归宿。”
天宇旷然,远山连绵,客行多年,难免悲故乡。他的故乡在哪儿呢?故人流离,故乡换了名姓,他也早就该随着往昔的王朝死去了——正如很多人期盼的那样。
卢蕤在毡帐里打了个喷嚏,心下纳罕,最近好生照料着,应该是没什么岔子才对。
他手里撑着小狼主的账本,就当是作为白吃白喝后的报酬。
他自小就对算术感兴趣,某种意义上算是无师自通,几根算筹摆来摆去,算盘珠子比谁打得都快。
心算起来就更像做了几十年的老账房。
“小狼主,你说实话。”他放下密密麻麻的羊皮纸,“你是不是不想当狼主。”
“你怎么知道的?”檀石盘腿坐在一边,并不认得上面许多的数字,和乱七八糟的条例,于小狼主而言,这些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交给手下人就行了。
意识到刚刚说了心里话,十九岁的檀石抿了抿嘴以示尴尬,“呃,所以你怎么知道的。”
“马料,马匹,牛羊,以及各种各样的杂物,这些账册是按照种类分的,没什么毛病,因为汉人也是。但是你手下人拿钱也太过分了吧?你完全没有规划,再这样下去坐吃山空,你当上狼主那一天就是贺若部灭亡的一日。”
檀石本该生气的,不过看见卢蕤那张脸,什么气都消了,这感觉很怪,“不会的,他们拿过分了我会拿鞭子抽他们。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保住狼主之位?你还有别的货吗我一起买了,我出两倍的价。”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问题——我问你,是不是不想做狼主,而你也回答了是。所以我有必要帮你保住狼主之位么?”
檀石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卢蕤的圈套。
只是这循循善诱的神情,和道澄也太像了。当初檀石每天无心骑射,就喜欢黏着道澄,听对方讲本生故事,解自己的疑惑。
他很想和道澄一起走,或者道澄留下也可以。
“你能留在我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