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亦涵还是没有等到陈懿来找她。
倒是意外地接到了田寄醠的电话,他告诉她:“陈懿去意大利了,他让你等他回来。”
她就知道他会去那边。
上次提到“彝乡”时,他就以出差为由,去了很久。
亦涵愣住。
随即轻蹙眉头。
会不会彝乡之行、阿徵的表哥、许凌霜……都与陈懿要处理的父亲后事有关?
这些事情耗时耗力,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好解决的难题。
所以他才会对她三缄其口,不愿意她插手一丁点。
她懊恼咬唇,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与其浪费时间跟某人赌气,等着他自己来跟她明说,倒不如她自力更生。
于是她又去店里找了阿徵,直截了当地询问:“你表哥,是不是跟陈懿爸爸的死有关?”
阿徵听完这句话,眼睛都瞪大了:“你怎么……”
一看他表情,亦涵就知道自己问对了。
她朝着屋后亦建东所在的方向说了声:“爸,我有事找阿徵,先带他出去一趟,你自己看店吧。”
然后便不由分说地拉着阿徵往外走,她带他到了一家隐蔽的糖水铺入座,表情十分诚恳——
“阿徵,我不知道陈懿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帮着他,什么事都瞒着我。但你仔细回忆下,当初你明明是因为信任我,因为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才想要主动帮他解决和你表哥之间的事。不是吗?”
阿徵愣了愣,才点头:“是,是啊。”
她语重心长引导:“我和陈懿,未来是要结婚的,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无论他发生任何事,都会影响到我。你如果不想我被影响,不想我担心,就应该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
阿徵有些被说动了,他张了张嘴,眼神里带着纠结。
亦涵又加了一句:“人多力量大,这不仅能帮陈懿,也能帮你表哥。”
她有听陈美女士提起过,阿徵的表哥阿擘(bai)比他大了十岁,初中毕业后就到C市来打工,本来干得好好的,几年前却突然换了个城市重新开始奋斗,具体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我和阿徵的妈妈通过电话的,她提起那个阿擘啊,就直埋怨呢,说他在村里就跟混混差不多,年龄大啦,家里又穷,没哪个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陈美当时是这样描述他的。
亦涵看着阿徵,温声询问:“你表哥,现在在干什么工作啊,他怎么会和陈懿有生意往来呢?”
“他们没有生意往来…”阿徵喃喃道,表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顿了顿,才终于说出口:“我表哥,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但四年多前,他还在C市工作,他在这座城市里奋斗了八年,搬过两年砖,进过一年半的电子厂,送了一年半的外卖,最后,又当了三年的代驾司机……”
这八年,他受尽了大大小小的白眼,曾经妄想着能有一天在这座城市里落地安家、飞黄腾达,但最后,他却一天比一天更清楚,以他的能力,根本实现不了。
代驾那些年,他每天蹲守在灯红酒绿的繁华街区,见识了形形色色的有钱人,热络地上前帮人家泊车,他隔着洗得发白掉线的手套,触摸着车里昂贵的方向盘,常常就在心里想,要是有一天能被哪个有钱人看上,做对方的司机,是不是离飞黄腾达就不远了。
可惜,三年了,也没有人看得上他。
他反应迟钝,说话也不讨巧,顾客坐在后座上,连跟他聊天的兴致都没有,神情里永远带着的就只有不耐烦。
后来,他也不对当有钱人家的司机报什么希望了。他开始学同行的偷奸耍滑,能捞一笔是一笔。
他怎么做的呢?
好几次,他都只将顾客拉到车库附近,就提出让顾客自行开车进去,顾客想着没剩几步路了,便真的结账放人,自己开车走了。
往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顾客出事了,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车,被顾客撞上,被撞的司机要求报警处理,顾客却因为喝了酒不敢惹事,只能拿钱私了,自认倒霉。
但顾客根本想不到,那个被撞的司机,和阿擘就是一伙的。他们合起来给顾客下套,捞到钱后便对半分。就这样整了一个又一个人。
陈雁江是阿擘代驾生涯里整的最后一个人。
“他开的车可不便宜,这人一看就有钱,待会儿我一定要敲他笔大的!”阿徵的同伙大脑壳和他一起蹲在街边,自从看见陈雁江从一辆库里南上下来,眼睛就再没从对方身上移开过。
大脑壳是同伙的绰号,大家都这么叫他,阿擘便也跟着叫,至于他真名叫什么,阿擘并不知道,他们只要账务分明就行了,其他的,管他呢。
俩人在私人会所外足足蹲了三个小时,陈雁江才熏红着脸,被人搀扶着走出来。那人招招手,阿擘就主动上去了:“老板,需要代驾吗?”
“好好将陈老板送回家,这是给你的小费。”那个人往阿擘手里塞了两张粉红钞票,阿擘心里暗爽。
有钱人就是大方。
那人嘴里的陈老板,晕晕乎乎地和对方寒暄几句,就瘫进后座,看上去醉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