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深瞧着她,不紧不慢,煞是一本正经:“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虽说我的确生了一副花容月貌,但本大人一向洁身自好,从不沾染风月。定王世子那些仪表俗陋又爱耍些下作手段的酒色之徒,我一向是有多远避多远。小姜黄,这一点,你没同你家大人说?”
孟嘉:???
这还是个公认属性??
姜黄哼了一声,清脆利落:“不知道。”
“行。”夏深袖手,一派云淡风轻鹄峙鸾停,出言是相当恶毒,“等下次我见到你明朱姐姐,让她罚你抄二十遍女诫。”
孟嘉:“……夏大人说正事儿。”
“哦,正事儿。”夏泽明摸摸眉毛,诧异,“我说的不正吗?”
孟嘉上下打量他一眼,啧啧两声:“你不了解定王世子还知道他仪表丑陋又手段下流??”
夏深满面诚恳:“我也是听别人传的,谣传里更详实,你们想听听吗?”
“……”
“……”
见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夏深愉悦笑道:“孟大人,你的脸皮还要再练练。日后入了刑部,恐怕还有更好的事情等着你。”
孟嘉摁下让姜黄先暴揍他一顿的冲动,忍道:“所以,你有没有办法?”
夏深实在地摇摇头:“我没办法。”
“那好吧。”孟嘉起身,“告辞。”
“孟大人,你也不能有办法。”夏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孟嘉回身,不解:“什么意思?”
“这案子本身就不能查得太清楚。你要清楚,死的人是谁,做的人是谁,查到什么地步能从中捞到好处,而查得过分清楚要有什么坏处。”夏深说完这些,又起身道,“其中道理如名厨烧菜,火候过了,香味俱毁,即便还能看,也吃不得了。”
孟嘉皱皱眉,冷淡了面色:“我不懂。”
夏深笑眯眯道:“你懂。”
“孟大人,你要清楚,不能将敌人连根拔起时,贸然出头得罪对方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我向你说过,剩下的就是殿下的事了。”
孟嘉沉默片刻,轻轻道:“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洗掉了谋害的罪名?”
“当然。”夏深走到门口,斜靠着门框,双手环胸,似是欣赏外头的大好春光,“这其中原委算不得复杂,说给你听听也无妨。”
“对一个注定不受丈夫宠爱又非要嫁入这家的女人来说,让婆婆满意自然是第一要务。可母子连心,连儿子都不满意,婆婆怎么会满意呢?若要如此,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女人,她能给自己的儿子带来一些非凡的好处。李慕仪只有重彻这一个儿子,可是定王有十三个,这么说,你懂了吗?”
孟嘉扯扯唇角,凑出一个嘲讽:“果子还没摘到手,就想着怎么吃了。”
“当然。”夏深笑笑,“盯着的人既然很多,如果能在摘的时候搬搬梯子当然很有可能分到更多,不过,梯子总是很多的,如果儿子不喜欢,瞒着母亲弄坏一具,至多招两句骂,总不至于换个儿子。”
孟嘉看着门外一架白荼靡,思绪飘忽,“张霁也愿意这么做?对付我,是不是杀鸡用牛刀了。”
“别太轻视自己,也别太高看一个张霁。”夏泽明拍拍她,轻叹,“她虽然拥有别人都没有的,却没有大多数人都有的,前者未必会增加很多快乐,但后者大概会增添很多痛苦。”
“比如我,虽然美貌钱财权势家世样样不缺,但不能和心爱的女人像普通人家一样男耕女织,你侬我侬、甜甜蜜蜜地过日子,只这一点,实在是令人痛彻心髓、苦断肝肠啊!”
“夏泽明,”孟嘉转头看他,面无表情,“你的脸皮真的不需要再练了。”
按夏深的意思,兰生和那张“字”供,一并被递给了太和长公主。
闻说第二日定王进宫,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招动肝火,回府传世子不到,竟以魅惑世子之名将重彻房中一个姓客的侍妾当众打死,把重彻房中的娈童妖女处置个干净,将儿子关进书房禁足。王妃劝时,也被定王一顿责骂,痛斥她教子无方。
随后宫中传出旨意,张霁之死显为奸人所害,孟嘉并非凶手,争执之事尚且存疑,不可以此屈枉人命,免了她的监禁,着她三日后入衙供事。
这事,竟不了了之了。
其时已夕阳斜照,孟嘉转过街口,和送她归家的姜黄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笑。
说话间,姜黄对面突然撞过来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少年。姜黄下意识抬手一阻,那小少年立刻仰倒在地,大声撒泼哭叫:……你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还欺负我一个小孩子!”
不仅头发蓬乱面容脏污,还很不讲道理,会耍无赖。
孟嘉蹲下身,笑眯眯道:“小子,是谁不长眼?”
“当然是她!”小少年毫不脸红,理直气壮地指着姜黄大叫,“她打我!我不管,现在我动不了了,她必须送我回家!”
姜黄没遇上过这样的事,兼之是个小孩子,攥紧拳头,也只憋出凉凉一句,“胡说!”
孟嘉挑眉,“动不了了是吧?我略通岐黄之术,给你把把脉扎上两针如何?”
“我不!”小少年梗着脖子咬死姜黄,“你们是一起的,你会害我!我就要她送我回家!”
孟嘉靠近小少年一些,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的声音说到:“别使这种拙劣手段了,调虎离山也要高明一些,说吧,谁派你来的?说不清楚,我叫十个大夫给你当街问诊,若证实你诬陷,扭送去京兆府,那时候可不是几下板子能解决的事儿了。”
小少年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回头看向一个小巷方向。
孟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辆中规中矩的马车停在那巷子口,她放了心。
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不是重彻的人。
那会是谁?
孟嘉抬手示意姜黄留下看好小少年,独自走过去,向车内人道:“阁下是谁?让一个小孩子出面耍诈,未免有失身份。”
车内人一声叹息:“这小子是笨了些,幸好是骗你,否则可要倒霉了。”
孟嘉听这声音,忽地一僵,转而上前一把挑起车帘,咬牙道:“怎么又是你!你又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