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车窗,冷风一吹,陆承的心才慢慢静了下来。
方才他一路开过来虽然看起来行云流水胸有成竹,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直到凭着惯性开到了这破败小巷面前,他才恍然想,哦,自己开到这儿来了。
他其实既不清楚谢清现在的具体住所,也不知道谢清不在酒馆的时候会去哪儿,以至于谢清一请假,就好像和他失去了绝大部分联系。
实际上,这段时日天天接omega下班也完全是他主动为之,只不过谢清没有邀请,也没有拒绝。
且谢清并没有给予他任何更进一步的示意。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谢清就像被什么瘟神缠住了一般,总是面无表情,静静地望向窗外,看着像是完全失去了先前和陆承谈笑的心情。有时在路边冷白的强烈灯光照耀下,脸色甚至隐隐发青。
有时,谢清还会反复翻阅自己的光脑,看上去仍是来自上星域的消息,但他并没有要和陆承分享的意思。
只有在几个短短的时刻,谢清才会轻轻提一句和段珲联系的进展。进展算是顺利,只是谢清面上没有喜色,陆承也并不期待谢清真的涉险,于是简单聊几句后,车内又会归于寂寥。
原本热情的omega忽然就淡了下来,仿佛前几天他对陆承的兴味是场转瞬即逝的幻觉,但遇到陆承默默开来的车时,他倒也还泰然接受。
这忽热忽冷又极不明晰的态度实在称不上礼貌,很容易让人意兴阑珊,乃至心生恼意。
空中飘起洁白又细小的雪沫。
陆承静静凝视着它们在寒风的席卷下向那昏沉的小巷里涌去,觉得自己的部分喜怒哀乐也随着被裹去。
初遇omega的画定格在脑中,每个细节都鲜明如画、纤毫毕现。
这其实都只是细小而微妙的起伏,除了在他心里激起点点涟漪外,什么都不曾惊动。
而陆承敏锐的洞察力不只是对外。
心动只是一颗刚刚冒出头的小芽,很容易轻而易举地、无声无息地干瘪,再不留下一丝痕迹。也不是每一次心动都理所当然能获得对方的回应,更遑论抽条生枝。
至少在此刻,这颗小芽的生长还能完全取决于这小芽的主人如何行动。
毕竟,不是所有成年alpha都乐意被这样若即若离地吊着,特别像陆承这样是年轻有为的、基因等级强大又家境优渥的alpha。 更何况,开始热情试探几天,再冷落一阵,也是个常见的社交节奏,意味着此刻是一个合理的退出节点。
陆承盯着昏暗的巷口片刻。
然后alpha展开光屏,点开了一直置顶在列表中的头像。
第一次拨打,忙线。
第二次,没有回音。
第三次,叮——
电话被拨通,视频请求却被驳回了。
陆承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了一段凶猛呼啸的风声。
东区的城市规划非常用心,在寒潮来袭的冬季,整个主城区都被空中防护栏巧妙地护住,使得猛烈的寒风稍稍放缓乃至绕道,虽然无孔不入的风照样会冰寒入骨席卷而来,但好歹不至于形成这样可怕的啸声。
“你在哪里?”陆承心中一跳。
“……”谢清好像说了什么,但也许是风声太烈,也许是他声音趋近于嗫嚅,陆承并没有听清。
“谢清?”陆承声调严肃,“你可能不知道,东区的寒潮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不在城区,一定要尽快回来。”
严肃的告诫起了作用,omega似乎清醒了一下,放大了声音:
“……我知道。”
“所以你不在城区?”陆承顺手打开车载光屏,查询了天气,发现不久后便有阵雨。
旋即他想到,谢清从温暖的西区南部过来,可能还对东区的雨没有概念。
“我来接你好吗?待会要下雨。”
“……”
不知道谢清在那边干些什么,陆承又听到长久的静寂,只余风声。
他疑心信号断掉,可是再唤一声,又能听到omega轻微的应答声。
还从没听过谢清用这样萎靡的声调说话。
好像这个艳色逼人的omega消沉了这些天,终于承受不住,被这疾风给吹蔫了似的。
再有含糊的声音传来,陆承仔细辨认,认出谢清在说会自己回去,不必劳烦他。
陆承心里升起一种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