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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零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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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着眼泪解释,说到一半,想起自己刚出厕所时还用手捂住了嘴巴,伤心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苦着脸呸了两声。

秋山显然也想起这件事,嘴角勾了勾,他看着男人哭哭啼啼去洗手。

洗手的时候男人不敢再看镜子,也不敢闭上眼睛怕重复方才的惨剧,因此只能使劲儿盯着自己的手,他认认真真搓了几遍手,在秋山的指挥下洗掉了脸上的血迹,洗最后一遍的时候,他伸手去拿肥皂——淡黄色的方皂,已经被人用了一些,四角圆润。

男人把方皂拿在手里,认认真真搓出泡沫,放回去之前,感觉手指一痛,他愣了愣,用指腹抹开泡沫,看见指尖破了个口子。

他盯着破口片刻,像是意识到什么,男人一僵,战战兢兢看向肥皂,半透明的方皂上,一张痛苦的脸在无声嚎啕——他被肥皂咬破了手指。

“卧槽。”男人举着手指,哆哆嗦嗦看向秋山,“我我我……会被感染吗,要打破伤风吗?”

秋山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地回到包厢,各自爬上床睡觉,秋山枕着哭泣声酣然入睡,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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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四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彼此姓名情况,一同前往餐车吃饭。

爱哭的年轻人叫谢泽宇,二十来岁,很清秀,看着像学艺术的,烫了一头骚包的金色大波浪,发尾掉成枯黄色。

女人叫伍子楠,个子不高,剪着利落的短发。

四人走进餐车,餐车里面很亮,白炽灯管在头顶刺啦刺啦的工作,两侧放了二十多个蓝色的食堂桌椅,里头已经零散坐了五六个人,没人说话,大家都低着头吃自己的,气氛凝滞,不像在吃早餐。

过道中间与餐车尽头挂着两台黑白电视,在放情侣吵架,两人表情动作缓慢又夸张,像在看一场怪异的默剧。

几人走到餐车尽头,列车员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电视上收回,笑容非常爽朗,八瓣嘴花一样张大,每片花瓣都长了密密麻麻的细牙。

秋山对列车员颔首,低头看贴在柜台的菜单,选了小米粥和油条。

列车员的嘴瓣展开足有一米来长,触手似的不停蠕动,流氓和谢泽宇有点怵,躲在秋山后头草草扫了一眼,拜托秋山帮他们点个套餐,什么都行。对两人的胆小,伍子楠嗤声,仔细看过菜单后,给自己点了个儿童套餐,她不饿。

点完餐,秋山挑了个能看见电视的位置坐下,套餐很快上桌,热气腾腾地摆在四人面前,秋山拆开筷子,边看电视边吃饭,看得津津有味。

他上次看的时候,豪门少爷还没和孤女结婚,现在都已经演到婚后,白月光归来第三者插足了。

秋山有点在意中间错过的剧情。

屏幕上,挨了一耳光的少爷狠狠把女人推开,愤怒地摔门而去。

镜头转向摔倒的女人,她捂着脸流泪许久,站起来在房间里四处乱翻。

她要干嘛?

秋山越发好奇,不自觉坐直了,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苦笑起来,他们吃饭好像受刑,怪物似的列车员与不清楚原料的饭菜让人如坐针毡,秋山却毫不在意,甚至有闲情逸致追剧。

他们有心吃快些,想早点离开,然而秋山因为看剧,吃得很慢,流氓坐立难安,又不敢一个人先走,只好用眼神撺掇谢泽宇催促秋山。

“秋山大哥。”谢泽宇压低声音委婉地说,“我们都吃差不多了。”

“嗯?”秋山的注意力仍在电视上,“稍微等等,不好意思。”

他加快速度扒了两筷子饭:“我上次错过一段剧情,有点在意。”

秋山不动,其他人也没法说什么,早上谢泽宇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违反列车守则的人没几个能全身而退,而秋山不仅能自保,甚至能救下谢泽宇。

想活下来,这种人没法得罪。抱紧秋山这条大腿,对他们之后的旅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电视里,女人从床下拖出一大捆麻绳,挂在房梁上结成上吊绳,踩着凳子站上去,眼一闭牙一咬,头伸进脖套,她踢翻凳子,绷直身体挣扎一阵,咽气的时候摄像头给了特写,女人双眼暴突,舌头耷拉下来长长一条,身体缓慢地转了半圈,不动了。

“卧槽。”谢泽宇跟着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秋山皱皱眉,加快速度吃饭。

然而,好像预知到他们准备走,本来的慢速播放忽然加快,二倍速,四倍速,男主晚上到家放下尸体,与她同睡同起,再之后,镜头不再拍摄男主,转而给女主特写,因为四倍速的原因,女主的脸飞快地腐烂融化,蝇蛆满身。

男主每天晚上回来吻她。

他亲那团烂肉的时候,谢泽宇快吐了,青椒牛柳涌上嗓子眼,流氓和女人表情也极为难看,秋山抓紧时间吃完最后一口,把餐盘推开,冲他们摇摇头,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

身后那桌传来呕吐声,几人寻声望去,看见年轻女孩面色惨白,吐了一桌;而离门最近的那桌,濒临崩溃的中年人撕扯着头发:“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让我下车!”

他腾然掀翻餐桌,踉踉跄跄往门外跑去。

随后,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肩膀沉重,腐臭味在餐车涌动,腐烂的女人趴在他背上哀怨地说:“你不爱我,你要抛下我去哪里。”

“我……”中年人吓得失禁了,脚下一滩尿渍,哆嗦着说,“别杀我……别杀我。”

眼洞里的蛆与半液化的眼球掉进中年人衣领,女人阴森森地撒娇:“别走,亲爱的,你看看我漂亮吗,亲爱的,亲亲我。”

中年人哆嗦一下,僵硬地,鬼使神差地慢慢扭过头去,随后,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谢泽宇头皮发麻,眼睁睁看着中年人被女人拖进电视,一路上,男人徒劳地想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桌脚,脚踝,但人们只是默默地收回脚,目送他头破血流地消失在显示屏里,变成黑白电视剧中,床下的一具尸体。

电视剧继续进行,男人回到家里,看见床底的尸体,疯了一样大吵大闹,揪着女人反复质问,尸体勾起皮肉残缺的嘴角,漆黑眼洞注视着为她疯狂的男人,竟显出几分痴迷得意。

秋山皱了皱眉,低声说:“出不去了。”

目睹这一切的谢泽宇面有菜色,终于忍受不住,抚着胸口干呕起来,伍子楠面色一变,狠狠捂住他嘴巴,五指掐进他腮肉:“你疯了。”

谢泽宇不想吐别人手上,千难万险咽回肚里,嗓子火辣辣的,他用眼睛询问为什么。

伍子楠没说话,面色铁青,示意他看向柜台。

谢泽宇目光转过去,看见列车员的嘴花苞似的合拢包裹住什么,在拼命蠕动咀嚼,一个死气沉沉的头颅露在外面,正一点点消失在嘴里。

列车员像蟒蛇似的把她吞吃入腹,满足地打个饱嗝,八瓣嘴得意地绽开在空中狂舞。

伍子楠松开手,低声说:“如果你吐了,那就是你的结局。”

谢泽宇也看出来了,那个尸体就是刚刚吐出来的年轻女孩,喉咙咕咚吞咽几次,他一声不吭地抹了抹嘴,决心把自己当成反刍动物。

“这列车……到底是什么鬼。”饶是大条如他,看到如此场面,也有点要疯了。

“不知道。”伍子楠说,“我们能做的就是下车,活着上车,再下车,直到坐到终点站,或是死在路上。”

“列车有他的规则。”秋山补充,“在车上的时候,你要遵守列车的规则。”

“昨晚那些都是吗。”谢泽宇艰难地问,“连这些也是?”

“是。”秋山点头,“餐车的规则是,按时用餐,吃完离桌,不能浪费。”

谢泽宇心有余悸地看自己的空盘,他饿了一天一夜,虽然在意原材料,但是看秋山吃得很香,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吃了个精光,再看同桌其他人,果然大家的盘子里都是空的。

但很快,他意识到秋山话里的某个信息:“等等,这么说来……”

秋山点点头,也跟着看了一眼柜台,列车员注意到他们已经吃完,正向他们走来。

“没错,我们该离桌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出不去。”

不离开餐桌,他们会变成列车员的盘中餐;离开餐车,他们会变成女人下一个爱人,无论哪条路,都不是那么让人开心。

电视里,尸体露出甜蜜的微笑,好像知道将有很多人来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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