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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风雨斜双鸥(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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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在清曾与她说,须膺从不给高门望族以青眼,却没有讲,她是如此亲近寻常百姓,又是如此得他们的拥戴。

看这情状,大约冬至胡庄之行,须膺是用不着她帮手了。崔宜心下有些黯然。

紫薇观每年冬至都送人来胡庄募缘,庄客们不知崔宜是公主,却也格外恭敬她。在众人的围簇下,俩师姊妹往庄客聚居的方向走。一路上,众人叽叽喳喳,有的怜惜须膺旅途劳顿,有的倾诉这两年的艰苦不易,也有感谢受了她的福荫,蒸蒸日上的。

崔宜随着须膺,挨家挨户地探访。紫薇观募缘,讲究三样事:看病、卜卦、做法事。须膺早在药箱中备了各色药丸,轻如头痛脑热、胸闷腹胀都可疗愈,此外还有艾灸、角法,须膺亲自上阵,洗净了手,与众庄客把脉、诊疗,不收一分一厘。偶尔庄客有古怪请求,诸如竹笼子里有鸡没精打采、小儿湎于与猪说话一类的,须膺也从不惊怪或推拒,一概上前细细问过,要么调制药汁,要么掐指算卦,又和声细语地劝慰,为众庄客消灾解难。

崔宜打下手,也忙前忙后。得空时,与庄客闲谈,得知众庄客早知须膺来历,是南阳赫赫有名的县主,出家是为了给亡夫祈福,他们赞叹:“仙人早有贤德之名,为夫守节更是叫人敬佩。仙人不拘身份尊贵,体恤我等小民生计,我等都感恩涕零。”

虽然崔宜在须膺那儿受了不少冷眼,也知她并非众人口中所说的完人,但听了这些话,依旧觉得与有荣焉,面上增了光彩。可想到须膺出家并非“守节”,而是另有隐情,不禁替她伤感了片刻。

两年前,须膺曾为不少庄客卜过卦,其中一些并不十分准确,庄客们偶有抱怨,但碍于须膺名望,未直言明说。卜卦一事,本就含糊其辞,东西南北都有得发散,准不准,看的是问卦人的心态。须膺听了埋怨,也不急于反驳,而是从头询问,重解卦象。

崔宜时而立在须膺身后,听她为人算命解运,时而在庄客家中闲逛。见到门上悬挂的桃符,上面除去雕画的神兽狻猊、白泽,还有一些祈福禳灾的话,字字笔墨浓厚,丰腴宽博,骨力透木,是难见的好书法。崔宜凑上前,嗅到郁郁的细香,猜到是少姜赠的,一问,庄客说,确是胡二娘子差人送的。

另有一些庄客家中奉了一些黄符、泥偶,崔宜认不全符箓上的制式,又见那些泥偶面生,不似出自紫薇观,便询问庄客。庄客爽朗答说:“这是黄庭教的道人赠与的,一些消灾驱邪的小玩意。”

“黄庭教?”

庄客以为崔宜出身紫薇观,介意他们供奉其他教派,便忙解释说:“小道长莫要往心里去,那黄庭教自然是比不上紫薇观的鼎鼎大名。我们收这些东西,多拜几个神仙,也不过是为了祈一个平安顺遂。”

崔宜倒没放在心上,只是好奇问:“黄庭教的道人是什么模样?也和我与师姊一样么?”

庄客回忆,道:“确实与两位仙人无甚二致,只是用冠上帷布遮住了面容,许是他们教派的规矩。”

等拜访完了庄客,还另有一些被大雪滞在庄内的商人。他们走南闯北,早闻紫薇观令名,见须膺与崔宜来拜会,对二人也礼遇有加,有的还从行囊里拨出一些铜钱碎银,请须膺与崔宜算一算流年。算卦不能与人空算,否则有损卜者的气运,须膺便也收下银钱,取出甲骨、竹签,与估客们占卜。

崔宜等在一旁,忽见众人里有个极不安分的,怀里抱着几只锦盒,引颈伸脖,探头探脑,目光直往崔宜这边看。崔宜迟疑了一下,一面往那人走,一面端详他:这估客生得年轻,比她大不了多少,许比须膺还要少几岁。他生得白净,颊上莲红,一双鹿眼,嘴唇朱润,在一众风餐露宿的商人中,显得分外年青朝气。

走近了,崔宜向他作个揖,他也急急忙忙回礼,怀里的锦盒摔下来一只,崔宜顺势替他拾起,手里掂了掂,并不是什么重物,但见这盒子外的包裹,又异常细致珍重。崔宜告了他自己的名号“道婴”,他也回以自己的姓名“孙偃”。两人略一交谈,孙偃便把自己的过往经历倒了个七七八八:原来,他的叔父在荆州城里开商铺,专营文房墨宝、珠钗妆奁的,他给叔父打杂,一年四季,照规矩,往胡庄送四期货,不承想这次遇上大雪,被困在了庄内。

崔宜指着他怀里锦盒,问:“你可是有事求我与师姊?”

不料,孙偃忽羞赧了,脸皮透红,头顶上似要冒出白烟,支吾一下,他提脸笑道:“不瞒道长,我确有一事,不过,还请道长随我避到无人处说。”

崔宜回看一眼须膺,见她正与人解卦,大概无暇理会自己,便随孙偃走到一边。孙偃低头看怀中锦盒,又抬眼,压小了声音,问:“道长可是宿在胡庄里?”

崔宜颔首。

“道长可知,胡公有三位千金,二娘子闺名唤作‘少姜’的?”

“这些锦盒,是胡二娘子订购的么?”

孙偃顿了一下,忙道:“正是,正是!”他解释道:“这些都是二娘子私下里吩咐我买的,我一个男子,没有旁的法子与她单独见面,东西便滞在我这儿,始终送不到她手上。”

“你叫我替你把锦盒捎给胡二娘子?”

“正是!正是!”他一面笑着,一面费力地腾出手,从袖口掏摸一阵,挟出几枚铜钱,递与崔宜:“不知这些孝敬道长,可还够?”

“举手之劳,”崔宜正要学着须膺的样子,推回他递钱的手,“不必……”忽而,她想到师傅那句“莫要涉他人因果”,不由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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