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周助有些懵,现在的他已经从刚刚醒来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自己头下面枕着的毫无疑问确实是雪之下满月的腿,他收回了自己抚摸着她侧脸的手,转眼瞥到了她用来给自己扇风的扇子。
她的手还在一下一下地帮他扇风散热,看上去倒是慢悠悠很悠闲的模样,先前有一刹那紧张的心情忽然散了下去,反而带着几分享受地闭上眼睛向后微微仰了仰头,笑着说道,“这样躺着真舒服,怪不得总说美人关是最难过的呢。”
她愣了愣,只当他在开玩笑,没好气的说道,“腿麻了,起来自己坐着。”
不二用手撑着坐起了身,刚刚迷糊晕眩的感觉已经消退,他转头看向雪之下,只见她将手中的扇子扔了过来,站起身向一旁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由于她再三强调过“腿麻”的原因,她走的这几步并不太顺畅,甚至看上去有点一瘸一拐的意思。
他看了一圈自己坐着的长椅和周围的环境,这里距离温泉还有蛮长的一段路,“我是怎么过来的?”
“抱过来,不然呢,”她将硬币塞进去之后按下了自动贩卖机上代表苏打水的按钮,紧接着蹲下身从取货口拿出瓶装苏打水扔给了他,他稳稳地接过,“抱……抱过来?”
“你又不重,没费太大力气,”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腿,就算她这么说,他也很难想象旁边如果有人经过碰巧看到她抱着自己狂奔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一连喝了好几口苏打水,总算是缓了过来,垂下头看着她捶腿的动作,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歉意,“给你添麻烦了。”
“嗯?”她不解地看向他,“这也算麻烦的话,世界上还有什么不麻烦的事情。”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抬手将手心覆在了她撑在长椅的手背上,这下她捶着腿的另一只手也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直白地盯着他。
目光的相交与空气相融在一起,从温泉处带来的氤氲雾气似乎还未消散,头顶的灯恍若另一个太阳,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
他能够察觉到属于她的睫毛细微的颤动,细薄的眼皮下眼珠是如何随着呼吸的起伏而转动,甚至连同繁杂的毛细血管都能一一数清楚。
她的名字很容易让人想到冬天,想到天空雪花纷落,想到白茫茫的地平线,想到清冷得令人捉摸不透的月光。
东京的冬天又冷又沉,一下雪更像是厚厚地压了一层,拥挤的城市消失在茫茫的白雾里,雪花轻柔密集地扑面而来。
平日里学校教学楼顶的天线上总是热闹停着的麻雀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细细的天线在一片模糊的白雾里微微颤抖。
他穿着衣橱中最厚的外套,撑着透明雨伞走过上下学总要经过的河水堤岸,宽宽的河岸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浅浅的流水蒸腾着淡淡的雾气,雪和天空一样空无一物,视线在不远的地方就模糊成一片没有边界的纯白。
东京的雪像是一场仪式,总是在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总有人逃避这场冷空气,也总有人喜欢。
他属于喜欢的那一类人,白茫茫的世界有种空旷清静的美感,万籁俱寂,只留他一个人走在一条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上。
他靠在横跨在河流的桥上,试着放下雨伞仰头看着天空,雪花轻盈雀跃着落在他的眼前,却在靠近他呼吸的那一刻温柔的消融。
按快门的轻微声音传到他的耳畔,他回过神转头看了过去,雪之下满月就站在桥下的堤岸边,呼吸时的白色雾气从口鼻中弥散出,她的鼻尖和手指都被冻得红彤彤的,身上单薄的衣服随着寒风轻轻摆动。
他转身冲她笑了笑,说道,“雪之下同学,你好。”
她不说话,只是一步步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爬上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他的面前。
他急忙伸手想去扶她,但她好像根本用不着他那多余的手,很快就自己恢复好了平衡,伸手将拍立得刚刚印出来的照片递给了他。
相纸上的黑色还没有褪去,她递给他之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沿着原路返回。
他拿着相片扇了扇,看着上面的黑色逐渐消退干净,颜色显现,这才呈现出相纸上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照片上的他仰头看着天空,有几片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和那部名叫《情书》的宣传海报有几分相似。
他看向她的背影,她没有撑伞,头顶和肩头都落了满满的雪,她就那样在一片白茫茫中向前走着,直到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远远的小影子。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多余的话和别人说,就算他最近一直在见缝插针的和她聊摄影的事情也没多少改善。
但很奇怪的,她却会做出给他拍照这种行为来。
也许给谁拍照她都无所谓,只要好看就足够了。
雪之下……好好听的名字。
为什么那么爱雪?他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