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宿第一天的训练直到临近傍晚时才结束,已经拍了足够照片的雪之下站在网球场边检视着显示屏上的照片,等到他们彼此之间再沟通一下明后天的事情就可以离开。
翻照片的时候她总觉得四天宝寺那位叫石田银的选手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很快石田银本人就亲自解答了她的疑问,他用比其他人略显相熟的语气说道,“恭喜你获得综合格斗大赛的冠军,之前师兄弟们挨的打也算是贡献了。”
她听到他的话却愣了愣,“之前?”
之前他们见过面吗?
她那一脸的疑惑证明了她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石田的影子,石田报了一个武馆的名字,随后便说起了她之前去武馆挑衅的事情,最后迟疑地问道,“难道……你连自己打的谁都不记得吗?”
雪之下尴尬地笑了笑,悄悄往右一步,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了手冢国光的后面,靠着他挡住了自己。
手冢稍稍侧过脸就瞥到了她的表情。
那表情分明是在理直气壮地说“谁会记得被打的人”,但在两校友好交流的情景下她又不能直接说出来。
“抱歉,”最后还是他主动替她做了解释,“雪之下前段时间比赛压力很大,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确实那么长时间的高强度比赛会给人带来困扰呢,”白石顺着手冢的话就说了下去,算是平安顺畅的解决了这件事情。
在前往四天宝寺为青学安排好的旅馆的地铁上,手冢拉着车厢的拉环,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意中扫了一眼,碰巧就看到了屏幕上越前龙马的照片。
他握着拉环的手不自然地换了个位置,另一只手拉紧了肩上的背包带,主动开口问道,“那是越前吗?”
雪之下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愣了愣,确定了半天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然后才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壁纸。
“他一直说什么去了美国之后我就会把他忘的一干二净,所以非要让我把手机屏幕换成他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在鹿儿岛的时候拍的,越前一天到晚在自己耳边嘀咕让她换壁纸,她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最后也只能说换就换吧。
换个壁纸而已,不痛不痒的。
“他去鹿儿岛找你了吗?”
“嗯。”
手冢久久地望着她,既觉得从她口中说出的“龙马”两个字太过亲近,又觉得将男性的照片放在屏幕上十分逾矩。
或许他这种情绪应该被称为嫉妒。
越前永远不会考虑规矩应当如何,不会收敛退让,想要她为自己改变就主动提出,锲而不舍地磨,只要他想要,他就努力去得到,就算你不给,他也会自己来拿。
校规不允许低年级生去高年级生的楼层,他只当看不见,仍旧每天一次跑上来给她送药;想去找她就直接买机票出发,发消息直白地让她来机场接自己。
限制?边界?不重要,他全都会跨过去。
从小就在社会和家庭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国内孩子,被教导不要打扰别人,要保持有边界感的行为,要尊重他人的隐私,要保持安静,要独立完成任务。
但越前不一样,那种锋利的带有侵略性的性格在雪之下身上很受用,大概是她也觉得很有趣,也有可能她本身也是类似的人。
嫉妒是一种下意识的情绪,是大脑发布的痛感信号,驱使人去采取行动,获取更多资源,接近局部最优。
他未必做不到像越前一样,他可以学,可以改变,可以扭转自己的处事方式。
可他遇见她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理性、沉稳、克制,这就是他的成长轨迹,是他到目前为止人生的全部重量,如果为了让她喜欢而作出改变,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背叛?
就算后来她接受了他,接受的是他投其所好的虚假表象还是内在的本质呢?
或许大多数人的爱都只为失去自我,但她不会如此,他也不会。
“你拍的吗?”那照片可以看得出是在第三方的视角上拍的,质感清透又干净,映着海边的水蓝色,他想来想去都只能是雪之下帮越前拍的。
她点了点头,手冢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客观地评价道,“拍得很好。”
“你知道人像摄影的三要素是什么吗?”她半开玩笑地问道,手冢摇了摇头,她才又接着说道,“好看的模特,好看的模特和……好看的模特。”
他看着她,背后车窗在高速的通行中模糊得像一部严重失焦的黑白电影,他的眼睛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是不是故意说这话来气自己的?
罢了,她给自己拍的照片有整整一本相册,不差她手机里那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