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马车开始,他的眼神就在众人中游走。刚落座,惹得秦骁频频回头望他。
终于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没。”秦瑞端起茶杯,收回视线。
秦骁不再过问,因他看见了太子。果真来了。
太子落座后,宴会开始。公孙芊致词感谢,随后将由乐团助兴。
公孙芊回屋换服装。
穿戴整齐后,她邀请林书怡一起去前院欣赏她的舞姿。
“好。”林书怡对她充满好奇,且她想看着自己设计的服装在别人身上翩翩起舞的模样。
跟随公孙芊来到前院,与公孙舟同桌,他所在位置在偏远角落,坐的都是朝廷内说不出名的小官。
她刚从转角出现,尽管身处昏暗,秦瑞还是一眼将她认出。但他仅仅只时刻盯着她的反应,猜测她身旁之人就是竹苓所说的公孙舟。
在见到她俩交谈甚欢后,连灌几杯清酒。
随着底下传来掌声,公孙芊上台后,林书怡也不再理会公孙舟。此刻秦瑞也听见秦骁问:“你觉得怎么样?”
“没这么简单。”他瞥了一眼太子位置。恰好他举起酒杯遥遥相敬,秦瑞回敬。
朝中局势动荡,当今圣上自从一病不起后,各族势力纷纷站队。其中尤为突出当属林太尉带头支持的太子党,近乎朝廷一半势力。另一队则是寥寥少数支持其余皇子的,剩下的由陈相带头保持中立。
秦瑞眼睛微眯,露出危险的目光,他看见太子起身往公孙舟方向去了。
公孙舟显然也注意到他的动作,凑近林书怡不知说了什么,她起身离开了。
秦瑞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待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悄悄跟上。离开前,还特意提醒秦骁注意太子位置。
锦鲤池旁,亭中微弱的灯光照在池面一角。林书怡守着那一块,等鲤鱼游来。
“咳咳…”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林书怡吓了一跳,一转身那人离她极近,几乎要贴她身上。下意识的往后退,拉开距离。
秦瑞见她都要退进池子里了,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同时:“是我。”
怕收不住力道,秦瑞直接拉进怀里。
林书怡抬头望向他,身体放松问:“你怎么在这?”
“我昨日报备过,是你喝的醉醺醺忘了。”秦瑞眼神委屈巴巴看着她说。
“呃…”林书怡还未想好回答,就被他牵着往前走。
秦瑞闷闷不乐地说:“回去了。”
林书怡回抱住他手臂,使出她从前常用的招术—撒娇。摇晃着他的手臂柔柔道:“哎呀~又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步入明亮的灯光下,视野逐渐清晰。林书怡这才瞧见他嘴角微扬,一副很受用的姿态。像是小猫被人抱在怀里抚摸着舒适后,露出的惬意神情。
懒洋洋的模样,不经意间流露出倨傲,似乎能让他愉悦,下位者该感恩戴德。
秦瑞垂眸,却见她一脸纵容,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小心思被识破后,眼神躲闪着偷瞄林书怡。
这副模样简直可爱极了,她踮脚双手捧上秦瑞红透的脸,调侃道:“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秦瑞怕她摔着,双手环住她的腰,盈盈一握。一只手足够支撑她,但两双能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他任由林书怡在他脸上肆意妄为,也不躲闪。情绪冷静下来,脸不红了,她也玩够了。
刚要松开手,双脚突然悬空,条件反射性挂住面前的人。此时,她搂住秦瑞的脖子,导致他说话吐气也在她脖颈处,而抱着她的姿势更让她满脸通红,与她相比,秦瑞的脸红说是气色好也不为过。
“放我下来。”
“不要~玩得开心吗?”
秦瑞故意贴近她脖子说话,有种嘴唇随时要亲上去的错觉,偏偏她又害羞。心一横,脑袋摆正,与他面对面,还未来得及开口,秦瑞嘴唇便吻了上来。
羞红的脸和压抑不住的心跳声,还有柔软的唇相互啃咬,使人意乱神迷。
回过神后,秦瑞牵着她从小径穿过,人多处才松开她,并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离开西府。
周围无人在意,除了远处一双透着精明的眼睛,看着她俩一前一后离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整夜,她捂着狂跳不止的心,思绪万千。
与此同时,另一位睡不着的人,趁夜色遮掩,在黑暗中行动。
昨夜过去,京城中一夜爆红的公孙芊身着华衣翩翩起舞,收获一众芳心。而公孙舟如约让人散出消息。森锦铺,迎来了它开店以来的春天。
按照往常时间到店,门外却排了一条长队。一直到林书怡上前开锁,才蜂拥而上。队伍一乱,前排一女子立马大声喊道:“好好排队,都是受过培训的,怎的如此粗鄙。”
话音刚落,队伍又是整齐有序,除了一些窃窃私语。想来这女子背后的家族在京城是有威严的。
女子小声说:“林小姐,你好。我是陈相府小姐的贴身婢女,春桃。”
“啊~你好。”开锁后,林书怡并未急着让大家进去。
她转过身提高音量对着队伍说:“大家好,首先谢谢大家观临小店。其次需要大家排队先登记身份地址,是谁穿的身型测量码数一定要准确,否则本店不承担后果。最后,最好本人过来挑选样式,更方便问清楚喜好和作修改。”
“清楚明白的人请有序排队进来。”开门迎客。
意想不到是春桃在一旁监督这群人。
竹苓带人转一圈,确定好样衣前去前台处登记信息,交定金。
一个晌午过去,墨干了又磨,人走了又来。外头一队人,里头一小队人,等着记录身围。
林书怡手腕转了又揉,停不了一会儿,换过春桃,竹苓。最后竟连李安乐也过来帮忙。
直到日暮时分,送走最后一位顾客,才真正放松下来。
林书怡马不停蹄拿来一块木板,笔墨一挥,每日营业时间规定如下:
巳时(营业)
午时(休息)
未时(营业)
“谢谢你啊,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林书怡对春桃道谢。
“小事。要早些回去复命,麻烦记下我们小姐的信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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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三人将一些简单的活干了,直到天边深蓝。
忙碌一日,情绪都被抛之脑后,只想洗漱完,赶快休息。
第二日,人流明显较前日少了许多,而预留出昨日成衣需要的绸缎后,店里存货并不够支持做绸缎生意。当机立断,林书怡决定日后该主做成衣铺。
人少了后,她一人能堪堪应付,竹苓便可在里打下手,昨日交定金的人也不至等太久。
余下日子,店铺逐渐恢复原样,帮不上忙时,她就在那张棕木书桌前,埋头苦画。如若大家看上的是她的样衣,那需保持更新吸引人的样式。
时过一周,些许成衣已制好,陆续按地址送去。
不论大小宴会,皆有森锦铺制衣,穿它之人赚足眼球。更多世家女子打听,从前定下成衣的,越来越多本人亲自前来想要修改。除了快做好更改不了的,林书怡都尽量同意,赚取一波好名声。
京城中最轰动还属当下陈相之女陈婉,在与一众女眷同出游时,身穿一件轻盈长纱,咋一看犹如那日在醉芙蓉蒙面女子。但仔细瞧过后,很多细节处都不相同。
最妙在于一条水蓝色条纹,身似水纹,神似游龙。
据她所说,是森锦铺制衣。
此后,她的衣物只要是森锦铺制的,皆有一条水纹,名为:宛若游龙。
森锦铺的成衣一时风靡京城,许多人前来定制,可无论官职高低,皆是按预定顺序依次制衣,除非加银钱。
此举行为遭一些人唾弃,但林书怡不在意,她的目标客户也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调皮的初夏带着躁热赶走了温和的春日小尾巴。
莲子羹,紫苏饮,荷叶汤等独属于夏日吃食,纷纷冒出头来,才觉时光在指缝间流逝。
店铺渐渐步入正轨,有稳定的客源,公孙舟也兑现诺言,其他走西域路线的商人按时供货,但不知他为何有如此话语权。
“在想什么?”
来人的声音打断林书怡的思考,秦瑞提着食盒走进。这段日子,每日晌午时他都会送些简单的吃食,起初只有一份,被责备后,食盒越堆越高。
“今日是什么好吃的?”林书怡放下手中的毛笔,一脸期待问。
“打开看看。”他将其中一层取出。
林书怡把剩下的提进偏室,竹苓和汐月在里休息和做工。偶尔在外三人闲聊,最近频率低了许多。
出来后,食盒还是一动不动在原地。林书怡自觉亲自打开,因为他曾说过要她每次都自己开,才算不枉费他的心思。
今日是一道酥山雪。
“真是你自己做的吗?不会是从那家店铺买来的吧。”林书怡尝了一口,绵密细腻的口感,入口即化,奶香味弥留唇齿间。
“当然,老了以后还要靠你养我,不得先学会讨好你吗?好吃吗?”秦瑞盯着她,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好吃!你就算不做我也会养你。”在看见她欣喜地点头称赞后,特别是听到后半句,他也跟着欢喜。
林书怡已经习惯被他这样盯着,她学会让他参与进来就不会尴尬了。
秦瑞含住她递来的那口酥山雪,内心深处都被酥山雪上那层蜜霜甜化。眼底是她的笑意,他却满心溢出甜蜜。
东西收拾干净,休憩片刻,林书怡低头书写她要寄给娘亲的信,问问她近况如何,她在京城已安定要不要回来。另一封信则是写给徐梦雪,听说最近郢州不平,边境连连来犯,城外发生灾荒,望她保重身体。
到点关门回府。落日后的晚风清凉,吹散炎热,让人得以喘息片刻。
长长的身影被黄昏笼罩起来,故意使他们依偎着。
平淡的日子里,吹来蝉鸣声响,聒噪。一如堵在门前对着她的招牌破口大骂声,不堪入耳。
林书怡站台阶上安抚情绪,问:“稍安勿躁,大家有什么需求可一一细说…”
未等她说完,底下人出言打断:“前几日才从你家店铺拿到手的新衣裳,穿了不过一日,回来便烂了,做工这么粗糙。”
“对,我那件也是。一送过来,我想赶紧穿上就下水清洗,结果水染成黑色,也不知用的什么布料。”
“还有我那件根本不合身,短一截。偷工减料!”
“退钱!”
“亏我还加钱赶进度,退钱!”
越来越激化,林书怡刚要开口解释,却被秦瑞一把扯进怀中,他的后背挡住了丢向她的烂菜叶与生鸡蛋。
炎热夏日里,始作俑者仅被秦瑞打量一眼,便全身恶寒。脊背发凉,衣袖擦汗挡着脸慌忙离开。
底下闹哄哄的景象突然消失,顿时鸦雀无声。一众低着头,像是臣服于某种威严。
趁此时机,林书怡上前一步,大声道:“有问题的衣服可拿回退换,不过提醒一句,森锦铺此生不接待退钱之人。大家请便。”
话落,林书怡小声问:“要不先回去洗洗?”
“嗯,你自己在这可以吗?”
“我没事的,快去吧。”
临走不放心又道:“其实你可以先关店。”
“放心,你要相信我。”
“好。”
送走秦瑞,聚众闹事的人也渐渐散开,无论她们是否回去拿成衣,林书怡这日都要守着店铺。
不能任由被泼脏水,遇事及时解决—这是爹爹告诉她的。半个时辰后,乌泱泱来了一群人,带头几人显然是方才闹事最凶的人,此刻手中正拿着衣物,大有再战之意。
林书怡迎着她们挑衅的目光,淡定从容地站立在门前,手中拿着原先登记在册的预定名单,身影挺拔如松。
她从群体中的老大问起,“你叫什么,几号来预定制衣的?”
支支吾吾回答不出,忽略问题撒泼道:“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你森锦铺的成衣,这样式只有你家做,想赖账吗?
林书怡不予理会,接着问道:“好,姓名?退多少?”
“二十两。”
“好,下一个。”
有备而来,流畅说出信息,“谢家二小姐,丙月二十预定,退三十两。”
“下一个。”
越到后头,一些窃窃私语也传入林书怡耳朵里。
“想钱想疯了吧,无名小店也敢收这么贵。”
“有句话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现在不就被别人拆穿了。”
……
林书怡充耳不闻。
完全记录后,她让那几人站至一排等退银钱。几人乖乖站好,满脸皆是没想到事这么好办的窃喜。
这时汐月从店铺现拿一件成衣出来,当众打开后颈处,用针线挑开。
“来,大家看看,只要是我们森锦铺制的成衣,衣领后颈处都有这么一小块棉布,不影响穿着啊。只是当初想做个招牌,藏点细节,没想到今日正好用上。”
竹苓手中收上来的衣物,一件件递给汐月。
林书怡微笑道:“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些有问题的衣服到底是不是我们森锦铺的。”
她语气柔和,台上一排人却站立难安,从汐月展示森锦铺的小棉布后,个个表情都极其不自然。
更有甚者,气急败坏,冲过去上手抢竹苓手中的衣物,林书怡心一紧,伸手阻拦却发现根本不需要她。竹苓一个闪躲将她避开,顺带推了她一把,那人踉跄着摔倒在地。
她斜瞥一眼,那排人便老实低头站好,不敢再有小心思。
一直到汐月将衣物全部拆开,都未发现与森锦铺拿出的成衣有同款棉布。
“很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诬陷。”林书怡宣告结局,“我们森锦铺的制衣都是用最好的绸缎,绝对舒适,耐穿。至于她们说的这些毛病嘛,我也不知道是哪家?”
转头笑问道:“不如~你们说说?也让大家好做选择。”
那排人闭口不答。
林书怡正要继续问道,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像是一队人齐跑过来。她抬头望去,人群自然分出一条路。
带头人一出现,队伍里出来两人不由分说将林书怡架起来。
林书怡挣脱未果问:“干什么?”
带头人回答:“有人报案,这里聚众滋事,影响出行。”接着他指挥属下将人群分散。
“跟我们走一趟。”
目标明确,准备齐全,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