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至今未归,圣人心中焦急难免的。
梁绕这样想,努力给自己解释圣人今日的反常举动。
太费头了,他放弃思考,打了个呵欠,回去睡回笼觉。
这个点,上完早朝的都在睡觉,他傻了才会这时候找人,那不纯纯吸引仇恨值的事情嘛,不干。
睡觉。
小小眯了一下,意识刚沉下,就听到了敲门声:“小梁将军,圣人有请。”
“啊?啥?”梁绕瞬间清醒,没睡好的眼珠子酸疼,感觉都要肿成两个大核桃了,抬手胡乱揉自己睡得炸毛了的头发,开口应声,“好,我马上。”
圣人传召耽搁不得。
他爬起来就套衣服。
心里犯着嘀咕。
不是才刚聊了不久吗?
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吧……
梁绕挠头不解,又打了个哈欠,飞速穿好衣服出门。
很快就到了圣人的房前,梁绕在自己城中,连剑都不带,抬手敲门:“圣人。”
早就等候多时的令狐江火清了清嗓子,开口:“请进,到中堂来。”
“是。”梁绕应声之后抬手推门。
开门的瞬间,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房内的寒意,那种行走在刀兵林立的地段才会有的极度冰冷,连空气都能冰冻。
头皮发麻,梁绕的脚步微微一顿,是错觉吗?
两手不自觉有些颤抖,他缓步向前,皮质的靴子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在落针可闻的房间内却像是阎王的催命符,每一声都重重敲在他的心坎之上。
精神紧绷到了极致,梁绕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能挣脱自己的胸膛得到自由。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房内有很多士兵,披甲执武,神色冷峻这是做什么?
那条简简单单的路跟奈何桥一样难走,梁绕目光隔着屏风看向圣人。
隐隐约约看得到圣人端坐在桌子前,静静等待。
喉结上下滚动,低头看到了腰边的虎符,深夜一般暗沉,上面金色的花纹同样在泛着寒光,没有半分温度。
人类的虎符,可以调得动除圣人以外所有人类。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与圣人同游,那时百姓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姓却不认得圣人的窘迫。
那时候圣人轻轻笑着说了一句:“当真是‘天下英雄独识君’。”
当时只当是圣人的调笑,此刻却发觉似乎不那么简单,那时的深意,他此刻才稍有顿悟。
注意到一双双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梁绕连忙垂眸,不敢再看。
余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铁甲上冰冷的寒光,冻得人心凉。
“天下英雄……独识君……”梁绕将那句话默念了一遍,心跳的速度更是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几步到了中堂,前脚刚迈出去,就听到了圣人微笑的声音,这样的微笑跟手拿生死簿的阎王爷没有什么区别:“爱卿快些过来,孤特意设宴为将军送行。”
送行?
梁绕心里更是犯嘀咕,两手颤抖得愈发厉害,兵刃会反光,暗处的兵器藏也藏不住。
弓箭手的箭头几乎要把梁绕的眼睛给晃瞎。
他几步走到圣人面前,敏锐地捕捉到了强弓拉弦的声音。
心念电转,抬手解下腰边虎符,“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低头再拜,声音携带着来自喉咙中困兽一样的呜咽:“梁绕自知能力有限,恐难当大任。”
“还请圣人收回臣的兵权。”随后颤抖着双手把虎符举过头顶,呈到圣人面前。
空气更是陷入死寂的沉默中,暗处拉弦的士兵默默收了弓。
但凡当时梁绕要是径直走向餐桌,准保会给他射成筛子!
令狐江火低头审视跪在地上的将军,谦卑又乖顺,家犬一样听话。
圣人唇角掀起的笑意真诚了几分,抬手接过虎符,金属是温热的,上面还残留将军的体温:“爱卿见外了,快快起身,这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梁绕眼眶微红,鼻子不免有些酸涩,垂眸开口:“谢圣人。”这样的神态最少有那狐妖九分神似。
随即起身,立于一侧,没有立刻坐下。
“爱卿坐下吧。”令狐江火轻抬下巴,开口。
“是。”得到准许,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但却是丝毫不敢动手。
“爱卿啊……这十年的时间换来人妖和平,将军功不可没。”说着,端起面前酒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举起自己面前酒杯,轻笑开口,“今日第一杯,孤当敬将军。”
说罢,将酒水一饮而尽。
梁绕漆黑的瞳孔猛地放大,实在是受宠若惊,慌乱举酒饮下:“是圣人昔日提拔,才有今日梁绕。”
令狐江火唇角扬起笑容来,那笑容意味深长:“凭一己之力,提升全体武将的实力,彻底解决人族重文轻武的现状。”
抬手替两人再倒了一杯,举起酒杯,接着说:“今日第二杯,孤再敬将军。”
梁绕喉结上下滚动,猛地吸了一口空气,鼻息间满是桌上佳肴的香味,和着淡淡的酒香,连忙举杯饮下:“若非圣人开明,凭梁绕一人之力也难以掀起浪花。”
饮完这一杯,令狐江火抬起酒壶再倒酒,唇角笑意更甚:“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将军是为人中豪杰。”
举杯一饮而尽:“第三杯,孤依旧敬将军,谢过将军这十年来的为百姓缔造的盛世。”
还喝!再喝掉头了!
梁绕眼眶通红,几乎要这样哭出来,仓惶举杯饮下:“明君手下出良将,自然是圣人功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