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一年五月十五日,天光微亮,上朝官员的队伍似万紫千红。
太极殿上,包括赵月华、赵崇衍、赵崇苻三兄妹在内的百官毕至,恭恭敬敬地恭迎曾媓大驾。因在朝上,官员们一惯肃穆庄重,可眉眼间的喜或悲显露得极为明显。
赵家老臣展眼舒眉,喜笑颜开,这些年因隐忍而折下去的腰挺直了,总算是扬眉吐气,曾家人则眉头紧蹙,刻意放松全身也摆脱不了一片愁云。尤其是安王曾少川,本因病又消瘦一二,憔悴的面容这时却因强压下的怒气显出好气色。
“大局已定,日后种种,主上应该早作打算,另寻出路。”
安王府典军的话不无道理。他能不懂吗?
可他咽不下这口气!多年的谋划只因生埋边关几个百姓的事被抖落出来就付诸东流了吗!
曾少川头又有些发晕,瞬间想到医士劝他不要动怒的话,心中愤恨才被刻意驱散一丝。
彼时,曾少川知赵崇衍因治病回京后,并未将赵崇衍等人放在眼里。他的姑母,当今陛下可是为他解决了边关一事,他尚沉浸于未失宠的喜悦之中,更瞧不起战战兢兢要退位让兄的赵崇苻,并未料到赵崇衍能摘到最后的胜利果实。
却不料,那是他的姑母因要给他一棒,先赏他的甜头。
他本以为就算赵崇衍要争权,赵家两兄弟势必会为了太子之位闹个头破血流,他只需观鹬蚌相争,谁知真有不要太子之位的蠢货在。
支持赵家人的臣子也是心平气和地转向赵崇衍,事前,他竟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在赵月华被传唤上朝时,他的直觉告诉他将会有大事发生。
当赵月华洋洋洒洒细数赵崇衍的功劳时,他没有工夫去嘲笑赵月华说的瞎话,而是下意识去找寻曾媓脸上对此事的否定。
可他没有找到。
他意识到他的姑母真的决定要将太子之位留给赵家人。
这是圣意,不容置喙。
一月前的早朝后,他强装心平气和地同赵崇衍贺喜,刚回府就头旋眼花,晕倒在地。
正所谓“病去如抽丝”。
因得知胞弟死讯而患上的眩晕症,需细细将养着,不可动气,时至今日尚未痊愈,此次动气,险些病危,若非赵月华为他寻的医士仍在府中候着,及时施以针灸,他或许就一命呜呼。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走过一趟鬼门关的他,这些日子也觉得古人所言不无道理。可野心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他只能劝自己以身体为重。
或许,联姻一事可以提上日程。
这样想来,头戴五彩玉珠串成的九旒冕冠,着绣有十二章纹的玄衣红裳,位于朝臣之首的赵崇衍没有那么可恨,自请降为信王,还不得不装作欢天喜地的赵崇苻没有那么可悲。
“铛铛……”,鼓乐声中,曾媓入殿,群臣跪迎。
“平身。”这一两年来,曾媓脸上总能一窥肉眼可见的疲惫之感,但她的帝王之气不容小觑。
吉时已到,负责册封太子事宜的太常卿赵月华道:“拜!”
赵崇衍随即向曾媓行跪拜大礼,这并非他首次受封太子,却无比紧张,隐隐有汗珠冒出。
“再拜!”群臣同赵崇衍一同向曾媓行跪拜之礼。
曾媓微微抬手,群臣又起。
宰相钱三通立于赵崇衍下侧,手持册案,宰相明谦通持玺绶站于钱三通对面,按流程查验他手中的册案后,向上启奏:“有制。”
赵崇衍便上前接受案册和玉玺。
宰相宋言最后代曾媓宣读诏书。
“储贰之重,固邦家昌,人心所归,惟道与义。光王曾崇衍聪睿机悟,有夙成之德,允文允武,有四方之志,然幼时性冲,暂离京师,幸得其德行日新,特召其归京。朕素日听其言,观其行,知其心,实允众望,可立为皇太子。”
册封仪式顺利结束后,太子赵崇衍谒太庙。
太庙中青烟袅袅,赵月华、赵崇衍、赵崇苻、曾少川等赵、曾子孙紧随曾媓脚步,不敢逾矩,位于最前方的曾媓显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威严。
就在太庙祭拜即将结束之际,曾媓忽如其来的一番话震到了所有人。
“朕召赵氏与曾氏子弟,共立盟誓。赵氏为朕之血脉,曾氏为朕之亲族,两家需和睦共处,共保社稷无忧。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曾、赵两家永不相负,若违此誓,天地共诛。”
最后八个字,曾媓加重语气,似乎已然代表天降下天命。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赵月华抢先回过神来,毕恭毕敬道:“臣遵陛下之命,赵、曾两家相互扶持,彼此决不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