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赵月华想着曾媓素来处理国事得当,有目共睹,许是曾媓不放心年纪轻轻的赵崇衍能处理好政事,才没有放权,她还宽慰赵崇衍:“等时机成熟,阿娘自会还政。”
不在其位,不知其处境。
没当皇帝要被管着,当了皇帝还要被管着,这皇帝不就白当了吗?
赵崇衍沉不住气,想收权。
于是第一步,他想扶持国丈当宰相。三个宰相里,有一个是他的人,就好办事些。
但时任宰相张方志第一个不乐意。
张相是世家大族出身,从小勤奋好学,有七步之才。先帝曾因他名声在外,打算直接召他入仕,竟被他以学业未精为由婉拒了。先帝爱才,越发欣赏他。张相果真不负众望,二十出头高中进士,一路高升。
他不甘心同无功受禄之人平起平坐。以“外戚不得干政”为由劝皇帝,劝着劝着,最后居然传出来一句话:
“朕就是把天下送给国丈又当如何?”
这句话是不是赵崇衍说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传出这句话的当日,他已经被贬了。
风水轮流转。
昔日帮着曾媓废帝的张相造成了断头鬼,被废的赵崇衍重返京师。
三言两语间,马车很快到了王府。
王府候着的不只是赵月华的侍女及赵月华为赵崇衍准备的侍从,还有曾媓派来宣旨的宫人英儿。
“见过公主、王爷,陛下有旨,宣公主、王爷及王妃三人进宫。”传旨传得急,都不容许赵崇衍换身衣裳,整理妆容。
赵崇衍见是曾媓的人,示意一旁的王妃、侧妃行礼:“英姑姑好。”
见赵崇衍行叉手礼,客气得让英儿受不起,连连说:“英儿怎配王爷行此礼,实在折杀奴婢。”
赵月华知赵崇衍是害怕得罪曾媓,才对英儿十分客气,刚入京师尚未习惯自己的身份,劝道:“大兄,我等还是先行入宫,别让阿娘久等。”
“好。”
赵崇衍避着英儿,深吸几口气,下意识望向卢妃,似乎要去的阎罗殿,面对的是洪水猛兽。离王妃最近的赵彤见父亲又露出一惯的害怕,心不自觉提着,慌了起来。
“没事,有我在。”
卢妃温柔地用手帕为赵崇衍擦去汗珠,整理衣裳,只需简单的一句话就稳住赵崇衍的心神,让他有勇气去面见曾媓。
进宫路上,赵崇衍拉着王妃的手,不愿同赵月华开口多说一句话。
快到紫宸殿,王妃轻轻示意赵崇衍松开手,赵崇衍没了安慰,无神地望向柱子,只觉恍如隔世,等到了曾媓面前,他心里的恐惧又不可自拔地冒出来。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崇衍五体投地,不敢抬眼,卢王妃相比下显得端庄得体些。
而赵月华只如平常一样简单行礼便是。
“都起来吧,”曾媓对赵崇衍有些许陌生感,眯着眼睛看得不真切,唤他上前,“过来,让我看看你。”
低着头的赵崇衍没想到曾媓说的是他,不敢乱动。
是赵月华扶起赵崇衍,送走路踉跄不稳的他到曾媓眼前。
“衍儿,你怎么比你父亲看起来还老。”
赵崇衍一听这话,羞愧地低下头。
“儿不敢同父亲相比。”
“你在江州过得不好?”
曾媓简单的一句话,震得赵崇衍结结巴巴。
“这……不……”
一句说不清道不明,听起来像是埋怨的话便可能让曾媓再度不满赵崇衍。
卢从蕴背着曾媓,大惊失色,却不敢替赵崇衍打圆场。
赵月华见赵崇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亲切地提醒他:“阿兄是见母亲,欣喜得慌了头。路上,阿兄还同儿说,他日日为阿娘抄写佛经,以还当年年少无知之罪。”
“是。”赵崇衍顺着赵月华的话回答。
抄写佛经不假,但是不是为曾媓所抄,便是看曾媓愿不愿意信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入了京,要记住皇子的身份,行事须得体。”曾媓看不上赵崇衍的唯唯诺诺,教训道。
“臣遵旨。”
话不投机半句多。母子二人多年未见,面对面竟说不了几句,曾媓便抬手让赵崇衍及其王妃退下。
赵崇衍暗暗轻舒一口气,嘴角闪过一丝喜悦,转瞬即逝。
“臣/妾告退。”
可赵崇衍及王妃未走近殿门口,背后忽然传来一句话。
“娶妻娶贤,见你这副模样便知王妃徳不配位,朕为你另寻一位王妃可好?”
惊得赵崇衍僵在原地,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