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枯枝,檐角灯笼在暮色中摇晃。
沈安然拢着袖口道:"不如扮作献膳的乐班混进去?"
"我们对都督府并不熟悉,进去后也不知如何前进。不妥不妥。"
"管他什么龙潭虎穴,趁夜黑风高直接打进去!"何元冷哼一声。
庄可怀又摇头,不知何处拿来的玄色披风在风中作响:"三拳难敌四手,你可打得过都督府的那些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沈念忽然抬脚踢飞颗石子,惊得墙头乌鸦扑棱棱飞起。"庄大公子倒是说说,我们当如何?"
只听少年缓缓开口:"只需八字。"折扇唰地展开,众人屏息探过视线。
“等他自己出来便可。”
“......”
“你不去就不去,这般耍我们作甚!”沈念说着作势就要离去。
“哎哎。”庄可怀一把抓住女子的衣袖。“我当真没有骗你,沈兄既作得此决定,定然有他的考量。”
木门吱呀裂开三寸缝隙,铺主探出半个脑袋,神情却带着一抹痴呆。
"何事?"
"谢公子回来了。"
几人忙朝门外走去——马车内,谢长川仰卧锦垫间,浑身酒气蒸腾如雾。
"怎会醉成这样?”沈念问。
庄可怀按住男子挣扎着的手臂,朝着一旁沈安然道:"沈兄搭把手,将这人移到寝居内。"
谢长川突然挥臂震开来人搀扶:"本官清醒得很!"话音未落,整个人直直栽向身后,好在刘铺主从身后搀扶住。
沈念抱臂冷笑:"是是是,谢大人千杯不醉,倒是我们醉得非要架着您这位'清醒人'。"
但谢长川此刻早就醉的不省人事,哪知道旁人的打趣。
*
沈念抱臂倚着廊柱,何元清冷的面容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屋内窸窣声渐息时,庄可怀三人缓步走出。
"如何?"沈念问。
“刚叫人弄了点醒酒汤给喝下。”
“我问铺主。”
众人蓦然回首——掌柜仍呆立原地,浑浊独眼里凝着将落未落的泪。
他怕是知道张安如何。
想至此处,庄可怀轻叹口气,其余几人面色也不好看。
"刘掌柜往后作何打算?"
像是听到有人在与自己讲话,铺主回过神来,他道:“我还能干什么呢,张安已逝。我也无路可去,还望几位公子小姐收留。待我报了那仇...”
“此仇必报。”
*
庄可怀今日换了把玉骨折扇,少年用手中折扇挑开寝居内竹帘。
厢房内茶雾缭绕。晏白正握着越窑青瓷壶,琥珀茶汤在烛火里泛着鎏金光泽。
"你倒是会享福。"庄可怀反手合拢雕花木门。
晏白叩着茶盏边缘:"小公子说说,我这查案顾问..."他突然倾身向前。"日俸几何?"
"这个数。"庄可怀竖起一根食指。
薄胎瓷盏在案几上震出清响:"多少?"
"每日一文。"少年笑着说。
晏白霍然起身,锁链当啷撞上门框——方才庄可怀合门时竟上了锁。
"好得很!"晏白忽然堆起谄笑跌坐回圆凳。"乖徒儿要查什么案...为师定当鼎力相助。"
庄可怀把玩着手中的墨玉锁匙:"这会子倒想起师徒名分了?"
男子轻挥衣袖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何曾忘记过你我师徒情分?”
“师傅这说的哪里话,徒儿自是不敢质疑。至于查案...”
庄可怀眼眸一转:“那就不打扰师傅您了,过几日随徒儿一并前去京城。”
“京城?”晏白周身一顿,见少年起身欲走,连忙伸手拦住:“哎哎,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要走?”
庄可怀眼尾微扬:"师傅这是要叙旧?"
晏白喉间滚过三句市井粗话,面上却堆满浮笑:"自然要叙——"突然按住少年肩井穴,"何妨饮尽这壶碧螺春再议?"
庄可怀顺势跌坐回紫檀圈椅:"那便叙叙..."师尊当年在京城结下的善缘。
“师傅想与徒儿聊什么。”
“你刚刚说过几日去京城是什么意思?”本想做个铺垫再问,但晏白实在心慌。
他好不容易才从京城那个鬼地方溜出来,若是再回京城...想都不敢想。
庄可怀把玩着手上折扇,漫不经心道:"自然是去京城查案。"
晏白突然拍案而起:"此处命案与京城何干?"
"谁说是这边的案子?"庄可怀扇面忽转,露出半幅玉石山河图。
"当初应的是泮河案!"晏白手掌重重按在茶案上,"你这算哪门子道理?"
庄可怀把玩着墨玉锁匙,人不知何时跑到门那处:"此刻说与师尊听..."锁匙突然嵌入铁锁缝隙。"也不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