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花雕醉鸡，不过分量不多。”

一连多日都是少年来送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自然而然的就能熟络起来，交谈的语气中也洗去原先的陌生。

少年的的青丝是由一只简单的银簪挽起，他的发量浓黑茂密，与肌肤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远远望去如乌云堆积在雪山巅。银簪仅仅能固定住上面的一半，剩下的一半随意地披散在背后。

他一如往常将餐食分碟摆上，语气轻快似林间的鸟雀絮絮叨叨:“你今日是有口福了，这花雕醉鸡小火慢炖许久，里头的配料都是精选自……”

还未来得及吐出口的话语猛地被遏止在喉间，毫无防备的少年被人从后背击晕。

在软塌塌倾倒在地面前，薛皙及时揽住他的肩头，将人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侧倚在墙角。

白皙修长的手自少年脑后一晃而过，如织锦般的乌色发丝霎时间顺着少年单薄的肢体垂落而下。

薛皙取下的发簪做工比较精良，上面的是掐丝工艺，被用力拉扯后可以变成一根细长的银丝。薛皙自小混江湖，三教九流都接触过，也跟着学过一点开锁的技巧，大部分锁头只需要一根细丝就能搞定。

但是这次开锁的难度远超乎他的想象，他捣鼓半天也没能打开。

“这把玄铁锁制作过程复杂，需要乾坤两把钥匙同时启动才能打开。”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薛皙抬头望去，只见少年乌发落满肩头，袖跑垂在两侧，面容平静，语气透出几分冷淡疏离。

不知为何，薛皙不愿见到少年对自己冷淡疏离，明明下手伤人的是他，他却先一步红了眼眶:“我刚刚有注意力道，不会真的伤害到你。”

“出此下策，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是你知道的，你们老板是怎样一个性子，若是我一直被困在这里，我的家人、朋友都有可能受到生命威胁。”

少年面无表情地听他解释完，眼中丝毫没有波澜:“知轻重便算是没有下手过吗？”

薛皙心头一窒，万千解释的话语系数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我原以为少侠是不同的……”少年的笑仿佛水面上的波纹转瞬即逝，可以清晰感受到的是他声音里的自嘲，“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们这样的身份，只能招人厌恶罢了。”

“不是的，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一直待在这里……”

未尽之语被仓促打断:“我能理解，立场不同，少侠的确没有必要信任我。”

这句话清醒又残酷，一下戳中薛皙潜意识里的想法，让他无可辩驳。

事实便是如此，薛皙也说不出假话蒙蔽少年。

“你明日……还会来吗？”

这话出口的一刹，薛皙都觉得自己无耻。

少年没接话，他抿唇将发簪从薛皙手里抽回来重新戴上，一言不发地收拾混乱的现场。

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让薛皙有些心慌，他下意识上前一步，少年却后退再次拉开与他的距离。

“少侠还想再来一次吗？”

薛皙这次看得一清二楚，少年眼中藏着戒备，就如同尖利的兵刃扎的他呼吸艰难，他怔怔地看着少年警惕的目光，神情似是受伤。

少年是小心翼翼地倒着退出去的，似乎在提防薛皙第二次下手。

手掌松了又紧，薛皙刚欲抬起的手慢慢落回原处，但最终还是没探出去留住少年。

……

少年走出地下室，拾阶而上，阴影与火光交织，暗色中仿佛匍匐着一只尖牙利爪、面目狰狞的怪物。

台阶的尽头是一间暖香氤氲的精致房间，红色的纱幔层层叠叠，在光影中被割裂成另一个世界。

石壁的铁钩悬挂着一张薄薄的黄金面具，少年路过时顺手将其取下。

黄金面具，完美契合在少年的脸上。

“面具之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遮了岂不可惜。”

夜风猎猎，窗子半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支起腿半坐在上面，身后一轮凄白的弯月孤零零嵌在穹顶之上。

男子轻巧跃下，恍然大悟道:“圣教不养闲人，我原想着为何教主却唯独许你留下，还活得好好的，现在却是明白了。如此美人，莫说教主，换我我也舍不得。”

“你武功资质平庸，不如你陪我一次，以后我在教中同教主一样罩着你如何?”

男子走近了，手指捻起余慈一缕柔软光泽的发丝，眼中滑过不加掩饰的赞叹和晦暗。

“陪你一次？”余慈依旧是那副笑模样，唇角弧度不减半分，“怎么陪？”

“你怎么陪教主，便怎么陪我，如何？”男子调笑道，“我认为，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应该很划算。”

“我倒觉得还有待商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