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离开后耳边一下清净下来,林琅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他沿着街道继续散步,道路尽头是禹州颇具盛名的净善寺,虽未恢复到灾前的人流,但也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出入。
走进寺庙能闻到淡淡的香火味,伴随着袅袅梵音,具有安神定性的效果,整个人仿佛都排除杂念,平静了下来。
林琅往功德箱里投了些善钱,接着找了一位师傅请他帮忙点一盏长明灯。
和尚在记录册上做好登记,温声询问:“施主是为何人而点?”
林琅愣了愣,思考了几息才道:“为我一个朋友。”
一般点长命灯最好是写上姓名生辰之类的信息,越详细越好,和尚又问:“施主可否告知您这位朋友的姓名?”
林琅摇头:“就不留姓名了。”
和尚念了句佛号,直起身,口中诵念着经文,斜斜握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线香点明了一盏佛灯的灯芯,随后将其供在了摆满佛灯的石壁中。
林琅看着数盏长明灯中有一盏无名灯静静地亮着,也没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他路过庙里的百年大榕树下被一个轻柔的女音叫住:“公子请留步。”
循声望去,站在树下的少女一身鹅黄圆领衫配嫩绿交窬裙,她头戴帷帽,垂下的白纱遮住全部面容,只能看到露出的一截皓腕肤白胜雪,身姿窈窕,俏生生的宛如枝头初绽的新芽。
少女双手捧着一条色泽鲜红的祈福红带伸到林琅面前,小心翼翼道:“我想要将红带尽量挂高一点,但是自己做不到,公子可否帮忙?”
据说净善寺求姻缘十分灵验,若是将这种祈福红带挂到榕树上就可以保佑一对璧人白首偕老,恩爱两不疑。
不过是顺手的事,林琅没有推辞,直接帮她挂到了几乎是最高的树梢上。
红带是由两条细长的布重叠缝制而成,尾端缀着一尊小小的铜钟,夜风拂过钟里的圆片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动。
“多谢公子!”少女仰头投来崇拜的视线,清亮婉转的嗓音里压抑着兴奋。
似乎觉得口头道谢远远不够,她又从随身携带的荷包取出两只坠子,将一只递给林琅。
坠子的中心是一枚铜钱,周边缠满红线,看上起像是小情侣直接用来定情的信物。
林琅没敢接。
即使隔着一层白纱也能听见少女声音中暗藏的笑意:“公子莫要误会,这是在寺里求的,两个坠子一条是我求的,另一条是替我姊妹求的,但她现在也不用了。故此送予公子,权当作感谢,公子可赠与心上人。”
林琅还是没有接,只委婉道:“你也可以送给其他朋友亲人。”
少女玉白的手攥紧红线坠子,衬得红的更红,白的更白,如盖上了一层白雪的腊梅。美则美矣,就是林琅莫名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这样一双手。
可能美好的事物有其共同之处,林琅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没太当回事。
“说出来也不怕公子笑话。”少女嗓音低落沮丧,“我性子向来不讨喜,同龄人中再无其他可送之人,此物送长辈也不合适。”
好像不小心戳到别人的痛处,林琅既尴尬又愧疚,但若收下又觉得怪怪的。
他犹豫道:“不如你还是给你姊妹留着,说不准她哪天又想要了。”
少女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那人明面上对她态度平平,她以为那人对她憎恶不喜,却又发现那人总是在她遭逢危难时暗中施以援手,解她困局。”
“她以为那人对她或许并非全无感觉,却每每靠近只能得到冷脸和嘲讽,她表露的感情越多换来的是那人更加的疏远。”
少女表面上看着娇娇弱弱,此时却语气复杂而急促,隐隐透出迫人的态势。
林琅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后退一步,抬手隔开少女,示意她不要靠得太近。
“姑娘,我知道你心下不忿,情绪激动,但你先冷静一下。”
少女顿住,垂下头,自觉拉开距离。
“抱歉,是我冒犯公子了。”
“她现在已经清楚,那人只是纯粹的心善,对她并无爱慕之情。反倒对那人而言,她的倾慕可能只是见之生厌的负担。”
“她很快便要离开此地,或许二人此生终不复见,这个坠子于她而言不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罢了,看到也只是徒增伤怀。 ”
若隐若现的目光穿透白纱直勾勾盯着自己,让林琅有种诡异的不自在,刚打算说话却又听少女开口:“公子无需多虑,我仅是觉得此物难求,又不忍丢弃,恰好得公子相助,聊做谢礼。”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林琅收下坠子,颔首道谢:“祝愿姑娘得偿所愿,与心上人相伴白首。”
少女莞尔,声音轻轻:“也祝公子……往后平安顺遂。”
……
“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琅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默然收回视线。
人影自寺院另一侧的禅房里转出,停在“少女”身侧,语气感慨道:“送一个留一个,当作互赠信物,如此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少女”慢腾腾摘下帷帽,却见下面还挂着一层面纱。直到取下面纱,才露出一张脂粉俱全的精致面容。他如今身份敏感,一切活动出行都得小心谨慎为上。
温衍神色淡淡,反唇相讥:“昭王殿下如此得闲,竟来旁观下属的私事?”
想到温衍方才眼都不眨编瞎话的样子,一边觉得他卑微可怜,一边却又乐不可支。
秦间大笑出声,笑得前合后仰,道:“难得见你着女子服饰,这个热闹我怎么能够错过。”
温衍无奈道:“昭王殿下,当着我本人的面,请您至少稍微控制一下自己。”
秦间笑够了,朗声道:“行了,既然已经告过别、送过礼,我们也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