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这日,先太子忌辰,皇后陈氏自皇家寺庙回京。
直接去御书房面见皇帝,她着一身素白简朴的禅衣,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尽白,瞧上去要比皇帝要苍老许多。
“见过陛下。”
皇帝忙吩咐内侍给她赐座,“皇后免礼,不知你突然回京可是有事?”
皇后看向他,“荣王和德妃杀我子,害我孙,证据确凿,皇帝为何袒护?”
皇帝一怔,“朕没有袒护,你不要听外人片面之言,德妃和赵家主谋都已经处置,此事与荣王无关!”
“无关?”皇后冷笑一声,“荣王擅长烹饪,他身边有一爱妾严氏擅长药理,我先前就知道。”
“我儿是德妃和赵家害死,阿瑾是谁害死的?皇上敢说不知?敢对着列祖列宗发誓说不是孟敬意所为?!”
“闭嘴!”皇帝气得脸色涨红,“朕如今只剩下荣王一子,江山社稷难道比不过已逝之人?”
“他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杀光陛下所有的子孙,皇位就是他的!”皇后泪如雨下,太子年纪轻轻被害,留下嗷嗷待哺的稚子,孟瑾是他唯一的血脉。
孟瑾方及冠,又被残忍毒杀。
“皇后病了,神志不清。”皇帝冷静下来,“来人,送皇后出京!日后无诏不准回京!”
陈氏呵呵冷笑,“您处死了他母亲,他舅舅,陛下若是长命百岁,您猜孟敬意会让您稳坐这皇位吗?”
皇帝脸色当即变了,“快将她拖出去,即刻送出京!”
她被内侍往外拖,高声喊道:“等陛下不日驾崩,看您有何颜面去面对太子和太孙!”
皇后被拖走后,皇帝高坐宝座之上,对荣王这幼子,他心情复杂。他曾爱重太子,太子早逝,他将期许寄托在孙儿身上。
孟瑾不负众望,是个出色的储君。
却接连折在赵家和荣王手中,但凡还有别的儿子,他亦不会保下荣王。
只是如今他身子骨尚且硬朗……皇帝沉思良久,终是出声喊侍卫进来,江山社稷也比不过他的性命。
--
四月初九是郁茜罗十六岁生辰,亦是郁书锦的生辰。
郁书锦为此特意向书院告假三日,回家庆生。一家三口人在一起热闹用了午饭,郁织金想午后将郁书锦赶回书院。
他到底是赖着没走。
晚上郁茜罗正准备沐浴更衣,孟观行悄悄潜入绛红院。
“阿罗。”
郁茜罗看向他,他近来瘦了许多,着一身黑色大袖长衫,整个人如料峭冷风中一株未曾开过花的孤高梅树。
他缓步走近她,将手中一个红漆嵌螺钿的方盒递到她面前,“生辰喜乐,阿罗。”
郁茜罗的视线下落,顿了片刻才接过,“多谢。”她打开方盒,见里头端端正正摆放一只金舞凤步摇,凤口中含着拇指大的宝石,鲜红欲滴。
“喜欢吗?”他语气没来由有些紧张。
郁茜罗点头,“喜欢。”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你从前说想看烟花,咱们今日去看如何?”孟观行怕她不答应,又忙补充,“事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他就回来了。”
“今晚也许是我们今生见的最后一面,阿罗,当是陪陪我,好吗?”
郁茜罗沉默片刻,将手中的金舞凤步摇递给他,“帮我戴上。”
“好!”喜意从他眸中跃出,他小心翼翼地帮她将步摇簪上,忍不住夸赞,“很漂亮,很适合你。”
郁茜罗弯唇笑笑,“天色这么晚了,我们要到哪里去看烟花?”
孟观行忙道:“城外,翠云山的日出很美。”
郁茜罗怔住一瞬,前世在望春台,她奄奄一息之际,说想看看翠云山的日出,没想到他也知道。
“也好。”
孟观行张开双臂,郁茜罗疑惑看着他,他忙解释,“我抱你偷偷溜出去。”
郁茜罗点头应了,走到他面前,他伸手将她抱起来,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阿罗。”
“嗯?”郁茜罗抬眼,疑惑看向他。孟观行含笑摇摇头,若是余生他们都能如此该多好,他抬脚往外走。
出城后,他们换乘马车。
到了翠云山,二人一道登上翠云阁,站在阁顶窗前看窗外的星空。
烟花绽放在星空之下,良久落幕,郁茜罗不知为何陡然生出寂寥之感,孟观行从后拥住她。
“阿罗,别拒绝我,只这一次了。”
他似无所依靠的孩童一般,口吻可怜兮兮的。
郁茜罗没说话,也没推开他,任由他拥抱。孟观行在后垂眸看着她,昏暗的光线,她的轮廓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