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解释,“在下名叫周献,字仲修,是向城县人士,是赶考的秀才。刚才只是在林间方便,听到你们说话声,忙出来是想与你们结伴同行。”
“我是去宁阳城的,怎奈半道爱驴被偷,步行方至此。”
孟观行收了刀,没说同意与他同行,也没说不同意。周献厚颜跟上,见他们好像打算将马车留在山脚,忍不住出声提醒。
“兄台,这马车若是留在此处,轻则车马被歹人顺走,重则夜间若是有虎狼出没,倘若吃了马,那可就糟了!”
宝庆忙接道:“这位大哥,我们实在腾不开手牵马,要不然你帮忙?”
马车里也没有贵重东西,他们值钱的行李都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周献忙出声应了,此处不是金云山主峰,山道缓平,牵马也很容易上山,一行人很快爬到山上。
这里有几间猎户曾留下来的草房子,周献拴好马,殷勤地掏出火折子点亮桌上的小半根蜡烛。
孟观行抱着郁茜罗,抬眼扫了一圈屋内环境,只有一张简陋木床,还有张缺了腿的小方桌,他走过去把怀中的人放到床上。
“宝庆,你照顾郁姑娘。”
宝庆点头应了,孟观行去给许来换药,周献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一旁,颇有些手足无措,这会儿他才瞧清楚几人长相。
这叫宝庆的虽是个丫鬟,年纪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瞧言行举止就知不是普通门户中的婢女。
眉眼冷肃的青年显然是主子,长得像月下谪仙似的,气质更是不俗,周献暗中猜测这人定是高门世家子弟。
他不敢多嘴多舌,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将就一晚,明日就能赶到宁阳城。
清理完许来身上的伤口,孟观行提刀将瘸腿的方桌给劈开,分了一半桌面给许来,他自己留了一半,靠墙坐下,假寐休息。
茅屋安静下来,屋外有风呼呼吹过,夹杂几声不知名鸟儿的惊鸣,愈发显得山间幽冷空旷。
郁茜罗睡至半夜被噩梦惊醒,身上忽冷忽热,难受至极,睁开眼只见一片漆黑。
她惊惧出声,“娘!哥哥——”
“姑娘!别怕,我在这呢!”宝庆惊醒,伸手在黑暗里一阵摸索才抓住她冰冷的手,“姑娘,我在这呢,没事了!”
郁茜罗凭着本能反手抱住宝庆呜呜哭出声,她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只是心中过于惊慌恐惧,下意识拥住眼前这一点温暖。
宝庆身上有伤,被她这般胡乱一抓,疼得叫了一声,正要想法子挣脱开她。
孟观行吹亮火折子,起身走过来,他皱眉轻轻拍了拍郁茜罗的脸,“醒一醒!”他摸了一手黏腻的冷汗。
“郁茜罗,醒一醒!”
郁茜罗迷迷糊糊看过来,因火折子亮度有限,加之孟观行站在床边,她泪眼朦胧,晕晕乎乎只瞧见了他张合的嘴。
她哭得更伤心,松开抱着宝庆的手,转而抱住了孟观行,呜咽埋怨,“你怎么才来!我刚才快吓死了!”
孟观行愣怔住,很快反应过来她大约是在说胡话。
宝庆忙从床上下来,给世子腾地方,许来在边上冲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坐到世子原先的位置上休息。
宝庆暗瞪他一眼,暗道,真是伤得轻了!还有闲心思操媒婆的心!
郁茜罗紧紧抱着他不放,孟观行略感疲惫地叹了口气,这麻烦精……他顺势在床边坐下,吹熄了火折子,这才抬起右手僵硬地轻拍她后背两下。
算是安慰。
郁茜罗仍旧在抽抽搭搭地哭,声音不大,像个奶猫似的,只是太过磨人。
孟观行想到屋内还有旁人,极是不自在地出声哄她,“莫哭了,别人还要休息。你若是再哭……”
他说不下去了,索性不再开口,她身上的烧未退,暖烘烘地歪靠在他怀中,他右手虚虚搂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她后背。
许是哭累了,她慢慢睡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呓语。
孟观行也累了一天,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突然听到她嘀咕了声,“孟观行狗东西!孟欢,你说话算数,去抢他的世子位……”
她声音很小,只是睡梦之语,但他二人离得近,且他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听得清清楚楚。
孟观行困意顿消,黑夜中,一双眼尾微挑的桃花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直勾勾地看向怀中的女子。
“孟欢……”
他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郁茜罗在玉京期间,私下里和谁来往密切,又是谁与她说了孟欢之事。
她又知道多少内情?
孟观行握着她右臂的手无意识收紧,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直到听见她睡梦中皱眉喊疼的声音,他才陡然回过神来,立刻松手,将她放回床上。
他起身离开茅草屋,站在门外,眉眼淡漠地看向漆黑一片的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