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草生不说话,天罡星呵呵一笑,突然猛地攥住了草生的衣领将他毫不费力的提溜了起来,甩到半空中摇晃。
“小子,你不是很能说嘛?怎么现在不敢说了?臭小子,你敢骗我,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装病,还装得如此拙劣。你是第一个,现在,你可以说说自己的遗言了——”
“咳咳、咳咳!”
草生剧烈的咳嗽,脸皮紫红,两条腿翻腾个不停,却连一丝一毫抵抗的机会都没有。他流浪了七八年经过多少事,还是第一次遇到会武功的江湖人。果然啊,这些江湖人会武功,厉害得紧,不好惹。
“我……我的确没病……”草生半睁开一只眼艰难道。“我只是……想活着,有……有什么错?”
“噗哈哈哈哈哈——好!”
没想到听到这话,天罡星大笑不止,气也消了一半,力气松开几分,让草生可以更顺畅些的说话了。“小子,你不怕死啊?以死谋生,你胆子很大嘛!啊?哈哈哈哈哈!”
“哼、”
草生扯开嘴角附和状笑笑。突然,天罡星又以极快的速度俯身面向他,两眼怒张,几乎睫毛碰到睫毛,连对方眼中虬结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你这么不怕死,那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天罡星半诱哄半威胁的声音面对面传来。
草生咽下一团口水。
他从天罡星眼中看到疯狂,而他希望自己的恐惧能被他隐藏得很好。
最起码,要不占上风。
“还、还能是什么?”草生道。“你把我当药材,你需要很多药材,而他替你办事。我说对了吗?”
“哈哈哈哈哈——”天罡星又笑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小子,你说对了。你很机灵,很讨人喜欢,我也快要跟他一样对你手软了。”
“那既然如此你就放了我呗!”草生开始努力扯开天罡星攥住自己衣领的手。
但是很可惜,回答错误。
天罡星手上一紧,又把草生提得更高。
“他是个愚人,会被你骗,我可不是!小子,你得给我一个让我拒绝不了的理由,否则我还是会拿你当药材用。你还没见过铁锅煮小孩儿吧?没关系没关系,今天你就可以亲身感受一下了!”
“你!”
草生又急又气。
但幸好,他确定天罡星暂时不会杀自己。
“你昨天就可以杀了我,但你只是把我打晕了,为什么?你一定有原因。”草生一边定下心神,一边不疾不徐道。
“你好像对你这个徒弟不是很满意啊,言语间没有半分回护,你们真的是师徒吗?相信我,我很擅长观察。你既然不煮我,那我认为,你留下我这么个毫无用处的小孩儿除了是想再收一个徒弟就别无他意了。我说对了吗?”
草生毫不害怕的回看天罡星,两眼一眨不眨地直视,就像是在比试。
天罡星同样在打量他,先是保持着微勾的嘴角,接着一点点扩大,盯着草生,就像在盯一块宝。
“哈哈哈哈哈——”
天罡星第三次笑起来,还是对同一个人。他鹰隼一般闪着精光的狭长眼睛半眯着笑对草生,作出副半慈祥半利用的复杂姿态来,令草生无可抵抗地全身抖上一抖。说不清是猎物的正常反应更多一点,还是狩猎者碰到同为狩猎者的激流暗涌更多一点。
总之,天罡星已完全打消了杀他这一想法。
他眼光很好,能看出他们是同类人。
即使,对方尚且在七八岁年纪。
天罡星缓缓放下草生,草生一触地就小心翼翼的活动手脚,抚摸被勒红的脖颈。痛得吸气,就挑了眉问天罡星。
“这么说,你同意了?”
捋一捋自己的美髯,天罡星淡笑不语。而后抓了草生后衣领到外面,乘着清风徐徐,天罡星说要带他去看人间。
草生当时不懂,只说人间有什么好看的?我天天都在看。没想到,天罡星带他去看的人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颜色。而亲身感受着,比远远看着更销魂了。
一切,都是从前绝不敢想的。
福祸相依,机缘巧合。人世,大抵如此。
一连半个多月的日夜笙歌,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历历在目。草生舔舔嘴,睁开眼从回忆中返回。
入目的是夜凉如水,森寒石壁,与梦里的可形成鲜明对比。
草生也不惯这种惨烈,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从床上起来去找水喝。
是啊,床,这山洞里原本没有床,只有草垫子,那天他来了,男人才置办的一张简易木床,还说什么你在长身体,不能亏着了。
其实说起来,那男人除了蠢,有点娘,也就没什么不好的了,而且待他是没来由的好。
关于这一点也是草生一直以来放心不下的,左思右想,决定既然撒了谎就得一直撒下去。也许是为了男人一如既往的关心,也许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多余的自尊心。
草生胡思乱想的灌水喝,突然,他听到洞口外的石台上传来阵阵低喘。
似压抑的痛呼,并且草垫也空了。草生瞬间明白了什么,奔去一看,发现果然是那男人。
“呃……啊……”
男人背靠着石壁而坐,蜷缩着抱住头,右手掐着自己的腿,左手紧紧摁在心口,发出一声又一声难以扼制的呻吟。
“师兄?”
草生轻声问道。男人却此时才发现他已靠近,只见男人慢慢抬起头,月光下,露出了那湿漉漉的,茫然的像幼猫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