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向来比寻常人多一颗七窍玲珑心,能看见更细微的事物,听清不明显的藏在一长串或是或非话语里的真相。就像这另类的帮助,即便它看起来并非像帮助,比起一厢情愿一味的以世俗眼光去解决,能一路陪伴,倾听一场无趣至极的故事也许却更重要。
缺衣食住行就给他衣食住行,身陷囹圄就救他重获自由,这些都是外物,那内心呢?过度痴缠被人笑话、看不起而已。
辞去工作,她们的生活如何保障?她们自己看起来都不甚在意。
又一夜看见男人进出,这一回却是已来过两次的相同的人,他们本打算照旧抓起来盘问,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探头探脑的矮小背影从里面挪出来了。
就暴露于头顶月光下,两人没注意过屋顶。
“你怎么又来了?”
苍老的女声,他们都一瞬间听出那是谁。
“老主顾你不要?”那男声嬉笑戏语道。“看我来那么多次,打个折可好?”
“滚!”老太婆猛啐一口,又捂着嘴压弯了背脊,怕吵醒睡觉的人。“这几天你都别来,来那么勤,怕她感觉出不对劲。”
“怎么,你不是说你燃香了吗?你这个老太婆可别害了我,说好的人不会醒我才来,不然我干嘛不去窑子?还都差不离呢!”
“是是是,反正你这两天别来,回去养养身体也好嘛,等你来了给你打折。”
“嘿你这老太婆,行,我走了。”
如此,送走了人,院内又恢复安静。老太婆走向男人出来那屋把门关好,轻微动静,做得没有任何不适,像已经如此许久了。
非是有心关照客人身体,实是香不够,无法确定人会不会中途醒来破坏好事;也非是香不够,实是觉得王芬这两天都不对劲,原本信誓旦旦的听话,昨晚却忽然问那种问题,跟之前一样,这才没安生几天呢!
老太婆悄悄叹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操碎了心。
另一边,他二人截下了回家的男人。
“啪——”那男人滚倒在地,一边四肢并用着后退一边恐惧的望着越靠越近的两个人影。“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巷中,看不清长相,只记得唰地一声身上缠来了条鞭子,暗红色,像血干涸后的凝结体。
“你们要干什么,不啊——”
回应他的,不过两边墙壁上的回音。
黑夜下发生的事一到白天都会抹去,或者换一种说法,如人身上穿的几层皮,总有人会多了那么几件,又错了那么几件。
第二日王芬做早饭时,老太婆走过来给她递上了一小袋碎银。
摇晃袋子,银子在里面相互碰撞的声音,大抵是世上最美妙的乐曲。见王芬呆怔,老太婆就顺手扔到灶台前,假意关心起来。
“这几天你歇歇,别老关在屋子里绣东西,小心把眼睛熬坏了!也走多出去玩玩儿啊,我老家的那个小姑娘啊,都爱结伴去山上游玩,采花,采蘑菇,就当放放风了。你也去,可别说我关着你,是个恶婆婆。”
“既然婆婆要我去,那我就去了。”捧起那袋碎银,王芬慢慢道。
老太婆点点头,坐到远中摆放的小桌前。“快把早饭拿来吃了,你就出去。”
“嗯。”
她乖巧得很,动作却意外慢下来,不必从前麻利,直到被砰地一声关在门外,王芬才反应过来,缓缓摸了摸挎着的竹篮,老太婆要她采一篮蘑菇回来。
她还要她三两女子结伴而行。王芬低头笑了笑,秋日有蘑菇,她却从未有朋友。
妙芝姐姐……她大抵也是后悔帮助了自己。
抬头望一眼云雾后的山,青灰色,像要下雨的样子。不过她知道等会儿就会放晴,连日来皆是如此,山上比下面气温更低。
秋日的蘑菇不如春日好找,漫山遍野的,随处就能买到。现在,王芬弓着腰在枯枝横行的林间穿行,身上,是枝条擦过麻衣的声音,脚下,是碎叶崩裂的咔滋咔滋声,和谐统一的灰黄色调,要在其中找到掩藏的蘑菇不容易。
她不想耽误工夫错过照顾婆婆的时间,即便如此,下山时仍旧已傍晚,天边染上黑暗。
她急匆匆赶回家,却在巷口看到熟悉的人。
她没脸再见的人。
“恩公,你们怎么来了?”
连手中的篮子也快要拿不住,王芬浑身僵硬,望着面前的二人如临大敌。
杜月寒抱臂倚在一边墙上似等待,李一尘上前两步对着王芬蓦然绽出个笑容。
“王姑娘喜欢被绑着吗?”
李一尘问道,人畜无害的笑脸,温柔清朗的嗓音,几乎叫人忘了本意只顺他的意思来。
“什么?”王芬愣住了。
“那打晕怎么样?”见她听不明白,李一尘换了个说法继续问道。“我想带姑娘去个地方,怕你不去,只好出此下策。请说吧,姑娘选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