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长得好,这一番动作下来无人不为之动容。
“跟他比什么。”将肉送嘴里,发现入口即化果真口感馥郁浓厚回味无穷。杜月寒笑笑,起身替李一尘挡掉了送来的酒。
李一尘撑着下巴看杜月寒与来人解释,不禁越看越爱,心上软成一片。
他们在一起后很少喝酒,酒是好物,原先月寒自己也爱喝,可这酒再好若是别人逼迫的入口也得苦三分。他二人心念互通,杜月寒理解他所有或狂放或沉郁。
至于那酒,爱人间小酌才叫好。
有酒好说事,几杯酒下肚终于进行到正题,李财先前给丢了脸,李父便吩咐他去拿酒。李一尘眯眼一笑,拉着杜月寒起身去方便,实则是拐了个弯钻到后屋里去找人。
李财显然被他俩吓到,抱着酒坛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人一来便要走,慌慌张张的,连掉了东西也不知。
“我们是什么瘟神吗?”李一尘对杜月寒道。“这小子从早上出门就开始不对劲。”
“是有点儿。”杜月寒蹲下身捡起来一小包东西。“看这是什么?”
打开叠好的纸包,露出来里面的粉末。李一尘低头看了看,原本舒朗的眉瞬间紧攒,而杜月寒也一样惊住了。
“砒霜?他买这做什么!”
“原来去药铺就是买这东西。”桃花眼里冰雪似凝结,李一尘拿过药包,缓缓道。“这东西可不便宜,每地每月供应有限,有严格管控。看来他是早有打算。”
杜月寒皱眉,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好的想法。这想法来得太电光火石无边无际,使他自己也难免被吓到。
“他……”杜月寒抬起脸,怀疑的目光与李一尘接轨,霎时眼尾低垂,似红梅坠露。
李一尘心一惊,牵起了杜月寒的手轻轻摩挲。“你是想到什么了吗?月寒,说说看。”
“我……”杜月寒并非优柔寡断的性子,只是此言并无确切根据,极像他自己的幻想。若非对方是李一尘,他又岂肯言说。
“我总觉得……他不会是要自杀吧?”搭上李一尘前襟,杜月寒焦急问道。
李一尘不语,沉思着,握住了杜月寒的手柔声道:“有这种可能。月寒,不如让我们来试试他。”
“怎么试?”
“这么重要的东西岂会随意掉落还这么巧就在我俩眼前?月寒,还记得昨日我们要离开他跑来说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记得。”杜月寒点头。“他出钱买凶,却是兜里没几个子儿。你说他有可能对里正动手,但那里正只是道喜,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他退缩了。”李一尘指出道。“他自己办不成事,先前是求我们,现在又掉东西,他想逼迫我们帮他一把。”
杜月寒听愣了。“帮他杀人,还是帮他自杀?如果他早知道里正与山匪勾结骗取赈济银,那韩胜应该早被灭口了,还用得着我们来剿匪?可这儿的镇民都不认识韩胜。”
“现在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这个里正,到底有没有做过。”李一尘道。“不过也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很快就能知晓。”
低首垂眸,李一尘将杜月寒抱了抱。
“你看他想发疯又不敢,那我就是要逼他发疯。或许连他自己都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前进到哪一步呢?”
席间,仍旧热热闹闹。
妇人们的对话已从吹捧自家儿女进阶到将家里祖辈的小事大事都拉出来过一遍,男人们虽然喝得脸紫红,嘴里说话也不利索,但自觉认真严肃,要做出一家之主的模样来。余下两个静坐无言的年轻人,默默吃着菜,却只怕连什么味儿也没尝出。
李一尘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官场如此,不想平头百姓实则也一样。变的是内容,不变的是形式。”
落了座,李父提出要李财给伯父敬酒。李财木讷得捏酒杯的手指都在抖,李父便一次次提高音量,李财便又如梦初醒,强笑回应。
同样是假笑,年轻人就是不如老油条。
从前同僚饮宴,推杯换盏间利益互换,那时也称得上一句游刃有余,谈笑间也见过许多人,有的跟他李一尘年龄差不多是新贵,有的更老一些是劳而无功诚惶诚恐。
但他们都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于是就算行为标准有差却也大抵能获得一个结果。不像李财,你几乎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意愿,任何事的任何一丝意愿。
就好像,他表现的糟糕仅仅只是因为……
他忘了怎么做。
宴至中途,门忽然响了。
李母蹭地站起身,像是想到什么事儿般慌忙去开门,然后发出了惊呼。
“啊!是您来啦,快,快请进!”
这般有礼,比对准亲家更甚,引得全桌人回头看,只见一身赭色长袍,戴幞头,蹬一双玄色长靴大步流星,发花白,精神矍铄。
正是此地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