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患者今天有按时吃药吗?”
不知何时开始,雨点沾上窗户;雾气模糊了窗外的一片碧绿,她和太阳一样躲进被窝里不愿出来。
她的心情貌似不好,发丝凌乱的洒在身上,嘴角下垂,看起来打不起一点精神。
许温程拿着记录患者情况的纸笔站在她床边询问她,却迟迟等不来回应。
不过床头柜上放在小碟子里的药丸让他知道了答案。
他无奈垂下眼皮,长睫遮住本该投射进瞳孔里的光,既担心又生气。
“先去忙别的吧,这里有我就够了”,他支开护士,蹲到床边小声试探柳柔:“听你父母说你喜欢吃甜品,这儿附近新开了一家,想不想去试试?”
听见感兴趣的事物的反应在仔细观察下是藏不住的,她眨了下眼,警惕的开口道:“我可以出去吗…?”
许温程见此效果不错,不禁勾起嘴角向她解释:“可以,但不吃药的话心理不稳定,脚伤难好,很难康复起来,出门对你来说会比常人辛苦。”
许温程向她科普,一个人如果心理状态不好,哪怕吃上再昂贵的药物,伤口处也会有恶化的风险。
一切取决于她的心情。
柳柔思索片刻,逐渐被他说服,想着不舒服,吃再美味的食物都不滋味,便缓慢拨开被子坐起身对他说道:“能把药拿给我吗?”
闻言,许温程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宠溺。
“等着,我再给你倒杯热水。”
看着柳柔将许多大小不一的药丸就着水一一服下后,他说到做到,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件外套递给她:“外面冷,穿厚点。”
因为是外出,考虑到她的不便,他推了辆轮椅过来,指引她支撑着拐杖转移到轮椅上。
柳柔身着病服和长款外套坐在轮椅上,神色不安,眼神失焦,一路上都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生怕许温程骗她。
然而,许温程没有。
他将她带到地下停车场,在一辆车前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他只说了这句话,没有其余的补充,这给柳柔带来更加不安的心情,她下意识的出声问他:“你要去哪儿?”
下一秒,她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一双大手分别扶住她的后背和膝盖后方将她抱起。
忽然的腾空使她吓了一跳,浑身僵住。
许是他平时有锻炼的习惯,在抱起柳柔,到把她放到副驾驶座上的过程中都丝毫没有喘气,还心细的替她调整座椅,系上安全带。
他的动作很有分寸,不会特意让她贴近自己的身体,手臂伸直,像在搬运一个贵重货物,从抱起到放下,都没有让她感到一丝不舒服。
在关上车门后,他将轮椅折叠成方便收纳的形式,放到自己的后车厢里才到驾驶座准备开车。
待他做完这一切并启动车辆,柳柔脸上的红润都未褪去半分。
昏暗的环境为她小家碧玉的长相增添了一丝氛围感,犹如浮在水面上的莲花,即便很静,且没有任何表情的坐在那里,依然气质独特,万里挑一。
刚才的颠簸使一小撮碎发落到她的脸颊上,很轻,导致她并未察觉。
许温程没急着踩下油门,而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但比起这个,先向她解释自己刚才越界的行为会更好。
“刚才…有些冲动了对不起,我只是觉得那样你会比较方便而已”,许温程的语气严谨中带着试探,生怕再大点声就会让她直接爆发,却又想知道她是否对他刚才的举动感到不舒服。
可她没有,只是有些尴尬得不知所措,抬起手抓了抓脖子,强装镇定的敷衍他:“嗯…没关系,我没有在意。”
此话让他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落地了,他轻嗯了声后不再说话,回过头专心行驶车辆,耳根却红了。
俩人一路无言。
“到了”,过了大约15分钟,柳柔听见许温程边解开他自己的安全带边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得把你的轮椅拿过来。”
他动作快,三两下便把轮椅摊开放到了车门旁,他打开车门,解开她的安全带并伸手想像刚才一样把她抱上轮椅。
反应过来的她立即婉拒了,双手僵在空中三秒后才挤出个不失礼貌的解释:“我想锻炼一下,你扶我一下就行了。”
见状,他拉起她的手腕,告诉她自己的手所在的位置。
她小心摸索了下,确认位置后,握住他的小臂将其成为支撑点,在他的引导下顺利坐到了轮椅上。
貌似是因为之前卧床不起太久,她感觉腿上的伤口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动弹几下就隐隐作痛。
许温程推着轮椅上的她前行,途中,她将自己的感受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许医生,我刚才只是走了几步路,伤口的位置就发疼,我的腿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很难才能好起来?”
秋风将枯叶吹走,它们随风飘散,不知去向,待春天来临,才能迎得新生。
柳柔能清楚地听见微风飘过,枯叶落地并被许温程踩得嘎吱作响的细微动静,她不禁再次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觉得自己不如枯叶般自由;也不如风能四处翱翔。
许温程清楚她话里有话,也明白那场意外将她原本坚强的心态打击得多么狼狈不堪,他放慢了脚步,慢悠悠的安慰她道:“如果别人告诉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你按时吃药,或是只要你按时锻炼你就一定能早日康复’,这种话不要相信。”
平日里她听到最多的话正是许温程举的例子,大多数人的观点是对思想消极的人多说些积极向上的慰问,可他却不按常理出牌,这勾起了柳柔的好奇心。
只听许温程话里带笑,有些双标的向她补充:“不过我说的可以相信,因为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情况。”
本以为他下一句话会是有趣鲜活的,没想到就像开头不错,结局却烂尾了的小说一样无聊,柳柔听后不禁垂下眼皮并扯了扯嘴角。
忽然,在柳柔一片虚无的世界里,他的声音再次闯入,与刚才不同,这次似乎变得稳重,也变得认真,他说:“会好的,柳柔。”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很奇怪。
其实也没有很奇怪,但是因为产生了难以解释的感觉,所以用了奇怪代替。
“会把你治好的,请你相信我。”
那句保证随风一同从她耳边飘过,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欢迎光临,两位吗?这边请”,甜品店里,服务员不知道她是盲人,只知道她因为受伤了行动不便,将菜单分别放到她和许温程面前,介绍道:“我们家的招牌是爆浆芋泥蛋糕,其他的也不错,俩位慢慢看。”
柳柔顿时为自己盲人的身份感到自卑,低着头含糊了句:“我,我要一份你们的招牌。”
她其实并不喜欢吃芋泥,但觉得总不能让许温程将菜单上所有食物的名字都一个个念给她听吧?便直接选了服务员推荐的,图个方便。
许温程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拿起自己和她面前的菜单递给服务员说道:“我要一份草莓刨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