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回去。”施柏绿冷声吩咐司机。
他在后座,整个人成为暗色,只有那眼镜片随着从车窗透进来的光而泛着光,像两块小小玻璃。
“好的。”司机陈叔答。
他是在一年前成为了施柏绿的司机,要不是因为施柏绿给的钱多,他一定不会选择施柏绿,可他们这个行业不景气,他慢慢大了年纪,他还上有老下有小要养。
“你上一份工作在哪里?”施柏绿说,“我忘了。”
陈叔在心里叹口气,又来了,施柏绿又来从他嘴里套话了。
他真的觉得施柏绿在一年前费尽心思找到他,就是为了把他锁在身边,锁在这车上,然后再撬开他的嘴。
“程家。”陈叔的回答跟上次一样。
“上上份。”施柏绿低沉的嗓音是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压力从后座伸出手,砍在陈叔的脖颈边。
陈叔吸一口气道:“施总,我真的不知道春台去哪里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都找不到的人,我怎么又会知道在哪里呢。”
“我问你这个了?”施柏绿问。
“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陈叔说。
“说。”
“我打算辞职了。”陈叔看向后视镜里的施柏绿。
他悠闲靠着,修长手指在拨弄西服上的胸针,那是片叶子被刀穿心而过的形状。
“陈叔。”他抬眼笑道,“怎么还没到华景高中?我就在那儿下。”
陈叔虽见怪不怪,但紧急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要给施柏绿的心理医生打电话,因为他又开始犯病了。
据陈叔所知,他好像有臆想症,并且之前心脏也出过问题。
陈叔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他身边,回忆里的人总在他身边,他的病症是不会好的。
突然他的手机被施柏绿拽过去了,陈叔回头,施柏绿唇角咧开笑,这弧度扬得高所以扭曲,有点邪气。
“又吓到了?”施柏绿问。
“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陈叔告诫道,“万一你下次真的犯病怎么办?”
施柏绿敛了笑,把手机丢给陈叔,命令:“开车。”
陈叔打算再说自己要辞职的事,可施柏绿像是在暗中洞察过他的内心,说:“我睡会儿。”
陈叔缄默,偶尔看后视镜,发现施柏绿根本没睡,而是在看窗外的风景,对此他也习惯了。
施柏绿根本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之前赶过他下车,所以在他面前总是这般故意。
二十多分钟后,抵达施柏绿的住处,陈叔停好车,也不出声,就等着施柏绿什么时候下车。
施柏绿没任何动静。陈叔不打算看他,他有时总是安静得像道影子。
陈叔看他的别墅,院子里种满了石榴树,风一吹那些树枝像飘浮的鬼影,而这栋别墅一丝光都没有,显得像凶宅,阴气很重死气沉沉。
这时施柏绿说:“来开门。”
陈叔便下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树多,晚风凉得很,可现在才九月,就要到冬天了吗。
他给施柏绿拉开车门,施柏绿下车,皮鞋锃亮,双腿颀长,完全站直后睨着他说:“不想批你的辞职。”
“为什么?”陈叔转过身看他的背影,他走路很快,身影几乎要被夜色吞没了。
施柏绿转过身来,在风中冲他笑,“陈叔,我这人记仇,你五年前不准我上你的车,现在你就不能下我的车。”
陈叔一时无话可说,他知道他现在面对的不是23岁的施柏绿,而是18岁的施柏绿。
五年过去了,施柏绿还在介怀,或者可以这么说,五年过去了,施柏绿还留在过去。
“我走了。”陈叔上了车,没急着走,而是降下车窗目送施柏绿。
其实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他被无边无际的黑吞噬了,他仿佛随着石榴树去到另个世界了。
半月后的这天下午,是尚赫宇的休整日,他好久没睡个好觉了,他梦里都在忌惮施柏绿,最恨的是施柏绿好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想到施柏绿那漠然的死样,他差点儿吐出来了,把书搁下,他漫不经心查看摆放在桌上的邀请函。
看看有没有什么乐子去逛一逛玩一玩,否则他又只能再开一场化妆酒会了,说实话酒会是真挺无聊的。
“啧”了声他打算把邀请函全部扔了,余光却瞟见一个新派画家的名字。
有点眼熟,是他之前就打算勾搭的一位,毕竟艺术生都有种很独特的气质,他还没交往过这种人呢。
可这位新派画家因为之前一直居住在国外,所以对他十分冷淡,现在回国了倒是把邀请函发过来了?
尚赫宇起身整理领口,他必须去会会这位欲拒还迎的新派画家。
这位新派画家叫做Gary,并不是外国人,但大学是在国外读的,准确来说,他是因为成绩不好才被父母逼着到国外混个文凭。
Gary不喜欢国外的生活,饭菜不好吃,天还总是灰蒙蒙的,还好他遇见了Cy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