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再次回了神,他想到施柏绿会等他,他想到自己给了施柏绿承诺,不论如何他应该去见施柏绿。
[施柏绿,你说我理智,我又真的理智吗?现在这个时候,我的家破碎,我还在想念你。]
春台在心里说完这话,站了起来。
“春台。”保姆望向他,泪眼婆娑,“过来我们一起安慰你妈妈。”
春台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啊,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自己的爱情吗,妈妈比他痛苦一千万倍,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坐到覃明珠身边,握住覃明珠的双手,覃明珠便靠在了他怀里,他一抬眼看见桌上的电话。
他又开始想,打电话到门卫室去,让那个好心的叔叔告诉施柏绿,他去不成了。
是的,就算他不去,也应该这样做的,施柏绿这个人跟施印月的行为又没有什么关系,他应该这样做的,应该打电话去的……
但是妈妈靠在他怀里抽泣,他怎么能脱身?他到底怎么才能去到那电话旁边?为什么那电话跟他的距离像是隔了一个永恒的银河。
他垂下了眼睛,于是听见那叶子又说了一遍。
你们就是有缘无分。
华景高中门口只站着一个人。
施柏绿一直等着春台,他怀着势必要等到春台出现的心,因为春台给过他承诺,他相信他。
但是春台就是不出现,从九点半到十二点半,都到了第二天了,春台还没来。
施柏绿笑自己像个傻子,回想春台跟他说来接他时那沉稳的表情,心脏紧缩,猜疑起春台说这种话只是为了稳住他,然后搁置他。
他这样阴暗的人,又还做过错事,春台远离他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为什么不是爱着他呢,就让春台瞎了眼爱他不行吗?反正只有不爱跟爱两个选项,为什么偏偏就不能是爱呢?
施柏绿倔强地置气,在爱情里十八岁的他真像个幼稚鬼,他一路怨着春台,回了家。
施印月在楼下客厅看电视,这很罕见,因为施印月几乎从来都不看电视。
施柏脸照例跟她漠然相视,然后打算上楼去,电视里传出“副州长”“窗格”的字眼。
施柏绿停步看去,施印月却关了电视机。
施柏绿走到她面前,在她手里拽出遥控器重新开了电视。
在播放新闻,画面被处理成灰色,窗格那张周正的脸低下去,身后的背景可以看出,他正在法院。
两个红色的字映到施柏绿眼中。贪污。
他立即明白了春台为什么没能遵守承诺,是他的错,他不该使小性子,他不该猜疑不该埋怨,春台现在一定很难办,很痛苦。
“你去哪儿?”施印月站了起来。
施柏绿回眸,一字字坚定道:“我去找春台。”
“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让你这么着迷?”施印月抱起双臂,“你现在去了也见不到他,他屋前肯定全是记者,你去了也只会给他添麻烦。”
那施柏绿就站在远处看,他出了门,施印月跟上来,冲他背后丢一个棒球帽,命令道:“戴上,别被拍到。”
施柏绿目视前方,没有哪天的夜色比今晚更漆黑,他的表情被吞没,胸膛起伏了一回后转过身,捡起棒球帽戴上了。
新闻里没有提及窗格出轨的事,或许他们认为比起出轨,贪污更具有重要性,毕竟男人出轨是很常见的事。
施柏绿站在不远处看春台的家,院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全屋只有一楼客厅透出一方黯淡的澄光。
春台现在肯定很难熬,施柏绿便站在这儿陪着春台,直到四五点,那些记者散开。
施柏绿想去敲门,想见一见春台,他迈到院门口,走姿过于硬朗,是站僵了的缘故。
刚想敲门,一辆黑车驶来,又是记者,车窗降下后头还没探出来,摄像机就先摆了出来。
“诶,你是——”不等那记者问完,施柏绿压低帽檐快步离开。
这三天春台过得分外煎熬,施柏绿也是,他的心陪着春台煎熬,他像个跟踪者天天来春台这儿,再也没找到机会去敲一敲门。
窗格入狱,被判八年。春台院门口的记者越来越少了。
施柏绿终于有了机会来敲门,开门的是保姆,一张凄冷的脸冲着他:“请回吧。”
“春台什么时候方便见我?”他问。
“春台以后都不会再见你。”
施柏绿不解地皱眉,尽管他告诉过自己,不要再猜疑春台,可是心里的那种不安全感凉飕飕地四溢。
保姆将门“啪”地关上。
施柏绿再次回想自己做过了什么事让春台不想见他,他觉得是自己那天跟春台讲话声音大了的缘故,都怪他。
他也该给春台时间,窗格的事,一定让春台无法接受。
施柏绿站在院门外想这些,瞳孔不安闪烁,像个需要药物的患者。他也像在面壁思过。
客厅里,春台拉开了窗帘,他站在玻璃窗前,透过院门,他仿佛看见施柏绿孤零零站在那儿,就像一片大海上唯一的船只。
“不要再给他希望,”覃明珠的声音响在春台身后,“单单一丝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会让他更加痛苦,不如干脆切断,叫他去慢慢愈合。”
“是吗。”春台轻问。他的心此刻像丝状的,无数的一丝一缕正在悄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