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更阑太震惊了,天生妙语连珠的嘴在此刻竟完全无法发声。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万尧清的嘴,然后眼睁睁看到他启唇:“坐下。”是熟悉的,命令般的语气,和将军的气场相得益彰的语气。
“...遵命。”苏更阑低眉顺眼地坐下,但屁股蛋只挨住了石凳的三分之一,整个人的身体紧绷僵直。
炉中火炭烧的噼啪作响,院内风灯散射出昏黄的光,侍女仆从们在不远处叽叽喳喳的玩着什么...唯有二人安静如鸡,和热闹的氛围之间隔了一道天堑似的。
终究是苏更阑率先打破了尴尬,“您不是患了哑疾么?”
“谁告诉你是哑疾?”万尧清道。
“第一天见您的时候,阿炎就说了您嗓子不舒服啊。”苏更阑说到这里时就醒悟了,从始至终他们都只说了是嗓子不好,但从未承认过哑疾的说法,是他自己先入为主了,而且还深信不疑来着。
“可您对外怎么也不解释解释,坊间都传您的嗓子再也不能出声了,再也不能领军打仗了。”苏更阑微微歪着脑袋,态度谨慎且友好。
“他们爱传什么传什么。”万将军潇洒道。
果然猛人从不在意世俗看法啊,苏更阑内心暗戳戳敬服了一下。
“可您今日为何要让我知道您嗓子无碍的事呢?”
“在你看来,原因为何?”
苏更阑默默攥紧了衣袖,一个头比两个大,为什么跟这人交流的时候特别像考试啊?
你问他个问题,他不回答,反而给你抛回来,上次夜里的灯谜后院好像也这样。
---您为什么对我如此关照
---【依你之见,是何缘由】
苏更阑苦恼地思索了一下,“总不会真的因为寂声楼的饭菜好吃吧...”
在万尧清冰冷的注视下,本就不自信的答案被他圆滑地咽了回去,转而换了个说法:“或许是缘分吧?”
缘分是最玄妙的东西,任何无解的问题都能扯到缘分二字,不可能出错。
结果万将军追问了一句:“何种缘分?”
苏更阑噎住,完全没想到还得继续接受刁难,但他这次聪明了,“小的才疏学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您给答疑解惑呢?”
万尧清眸光微深,唇角似是扬起一抹弧度。
苏更阑方才的小橘子还没吃完,因为自己摔了个屁股蹲,小橘子不慎掉在地上,被万尧清弯腰拾起来的时候上面已经沾染了砂砾。而那橘子此刻就在万尧清手里,苏更阑以为他要丢掉,但并不是。
万尧清用指腹搓了搓上面的灰,然后一口塞进嘴里,仿佛丝毫不介意它曾脏污。
苏更阑微微瞪圆了眼,语气有点磕巴:“将军大人,那个已经掉在地上超过三秒了。”
万尧清淡定的吃完,悠闲地评价说不酸,而后才正经道:“领军打仗时经常钻进深山老林里,即使抓到野味也不便火烤,饿极了便生啃,哪里还顾得上干不干净。”
“您,您辛苦了。”苏更阑由衷发出敬意。
“既然世人以为我患有哑疾是个废人,那就让他们继续误解下去,苏先生,希望你能帮本将军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好。”
万尧清看了他两眼,“这次不好奇原因了?”
“好奇是好奇,但好奇害死猫,我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苏更阑怂怂的一笑,毫不掩饰自己作为一个平民的卑微。
“你既已知城防图之事,就撇不开关系了。”万尧清无情地给了他致命一击。可苏更阑不甘心,依然装傻,“但我已经坦白从宽过了,我虽主持着书阁的大小事宜,却从未见过什么城防图。您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的,哪怕把书阁掘地三尺都行,我一定竭力配合,可您不能让我凭空变出个什么城防图来啊。”说着说着,苏更阑的脸上充满了苦涩的无奈。
“城防图上标识着一座秘密的兵器库,据传是五年前一战败小国的残余宝藏。那批兵器中有难得的火铳、狼牙槊、吴钩弯刀等曲刃兵器,种类齐全且质量上乘,数量更是可观。”万将军正色道:“你虽从未献身兵戎,却也该知道充足的兵器于打仗而言意味着什么。”
苏更阑内心泛起惊疑的涟漪,果然和他最初猜想的差不多,原图一定有不可复刻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兴师动众地寻找。
“眼下铸造新的作战兵器需要时间,铸造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边关危情的变化,若能尽快获得一批现成的兵器,对稳定胜局有重要作用。”万尧清双掌按住膝盖,身体微微前倾,携着某种压迫感逼近了略显茫然的苏更阑,“苏先生,若你能想起城防图的下落,或有一天得知了兵器库的位置,希望你能告诉我。”
男人的气息是清冽的,苏更阑面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稍微有点跑神的他被小吓了一跳,猛然后撤,“一定一定!”但肩膀被一只大手给按住了,他动弹不得,“轻轻、轻点轻点......”
“这么重要的事您都告诉我了,可见是拿我当朋友了,我必定不辜负您的信任,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